若是这样,方思行眼里的阴暗不断地翻涌,打着纸伞走出这道清衡观之后,他却站在雨中轻轻地发笑,
他试探过几回,从淮南王身上敲不出任何东西,这次的云陵府大乱,淮南王出动了龙武卫跟黑甲铁骑,淮南王为了寻暗中的人把整个云陵府都翻了几回,他也借机在其中寻找,却并没找到小妹的身影,
这淮南王像是真不知,他所寻的人到底如何,若是让他知晓在藏着小妹的人,即便是如淮南王这般,他也不死不休!
在云陵府,不下雨时,景观如画,处处可见开得正艳的花儿朵儿,
雨下大之后,趴在墙上的那些娇艳的花儿花瓣,都被雨水冲落在地,被水带着跑。
宁只意脚步有些凌乱,走了几步,像是失去了三魂七魄似的人,变成了木偶,又呆呆地站在大雨当中,淋得浑身湿透,鬓发被冲散,披头散发地站在那儿,幸得在路上没人看见,不然打眼一瞧,倒像是她从那浑浊不堪的泥水里,爬出来的鬼怪似的,
然而这鬼怪如今只剩空的躯干,走了两步,身形一晃便直接跌坐在地上,低垂着头,旁人瞧不见她是何模样,
随着雨滴大雨砸在地上发出的声响,隐约还伴着有些呜呜呜的难受哭泣声。
她等了十多年,留着这世上便只有她一个人,
她羡慕嫡小姐有娘亲、父亲、哥哥,她羡慕梅滢回去时有她弟弟、父亲赶着牛车来接,还有个老实和从小一块长大的未婚夫,
他们都过得平安顺遂,为什么?为什么这苦难偏偏就是要她一个人吞咽呢?
“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下了这么大的雨,路边的小猫小狗都晓得找地方躲雨,你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偏要站在这处淋湿,你这是嫌弃命太长了?!”
把人从地上拎起来的宿长风一股子怒气,这小丫鬟最近怎么回事,他们俩到底谁是主子?这段时间以来,她想想,他这主子是找她几回了?
宿长风把人拎起来之后,看着对方无力、眼神空洞的样子,满是怒气的人一下子便凝住了,
最后像捧住被雨打得淋漓不堪的小花,就怕自己动作再大一些,仅剩的一片花瓣也会被吹落在地,
小心翼翼地捧住人的脸,竟然是弯腰,比跟前的人还要矮上一段,随后侧首抬眼地去看这个已然失魂落魄、站在他跟前的人。
“怎么了?”小丫鬟平日里糊涂,胆小又爱哭,可总的来说她还是活生生的,
哪里像此时,像是被人抽空了血肉,住在身体里的三魂七魄已然被夺走,徒留个还能进气出气的躯干。
小丫鬟那双向来干净,且瞧人时能让人心里发热发烫的眼睛,如今里头没一丝生气,
然而,指尖碰着她眼尾时,却是有不断冒出热气的水珠滴在他的指腹,混杂着天上的雨水落在地上。
砍刀、利剑刺入心口拔出等等所带来的那点儿痛,他是咬牙也能过去,
可此刻,顺着指腹的一点儿热气的水珠,经过了他的血脉,直接如万斤重似的砸在他的心口,疼得他那一瞬间面色都有些扭曲。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问话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杀意,在面前这个空洞没灵魂的人说出是谁,那人过不了今晚就会没命的下场。
然而在他跟前的人是恍恍惚惚,这世界一切都进不到她的耳里,
只有跟前的人捧着她的脸,不住地给她擦拭眼角的热气,把人搂在怀里,拍着她的头让她说句话,都没任何反应。
宿长风抱着怀里的人,眉头紧锁,看着她来时的路,从这处走不远处拐过街道,便是清衡观,
先前是听说她外出要去清衡观,看来是没错了,这般失魂落魄,想来是从那里得知了亲人的消息,
若是好的消息,她何至于此?最让人不愿接受的,莫过于亲人与自己阴阳相隔……。
“先回去,”宿长风带着走神的人要走,可原本失神的人此刻怎么也不愿意动,潜意识的倔强,
宁只意深思恍惚,可也糊糊涂涂的晓得有人要带她远离道衡观,这里是娘亲跟哥哥所在的地方,
她怎可能走,
“你!”宿长风又气,这小丫鬟就是这般气人,
在她心里,他这个活生生的人,就是比不过她多年未见的娘亲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