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西街三户?”道长想了想,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户人家……他们家姓宁?”
“对对对,”宁只意眼睛一亮,藏在衣袖里的手有些激动地不住握拳松开,声音颤抖着继续说道:“是的是的,他们姓宁,那位夫人有一儿一女!”
“那你是……,”道长手中研磨药材的动作慢慢停下,他看向宁只意,先前入眼先习惯性地瞧这人面相,此刻再认真一看,心下便有些了然,
之后停下的动作又慢慢地研磨起药材来,只听见他说:“当年云陵府大乱,许多人家都妻离子散,寻不到人,这些年陆陆续续确实有人来清衡观这里留话与信物,至于你说的那户人家,我倒有些印象。”
宁只意站在道观外的小广场上,心里怦怦直跳,她惦记了十多年,先前险些跟利用她的人走了,就是想得到娘亲跟哥哥的消息,
此刻近在眼前的消息,她瞪圆了眼睛都不敢眨,想让心跳得慢一些,声音再小一些,才不会错漏这位道长说的任何话。
“那位夫人身子骨不好,且在我这处调养,平日里倒也说得上几句话,云陵府大乱之后,她带着满身是血,也带着个染血的男孩过来,说是她的女儿丢了,”道长说完,目光落在他跟前一直满怀期待瞧着他的小姑娘身上,不用说,他便也晓得这姑娘是何身份了。
“灾难过后,那位夫人不久便过世了,她留下的男孩也早已不知所踪,后来我在事情过后多方打听,淮南王的龙武卫其中一人告知我,有一人符合我所找的,只是对方年纪小,身上感染疫病,追着他母亲而去了。”
轰隆!
从有记忆以来,她印象中好像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雷,下过这么大的雨,
走在路上,雨水一直要到脚踝处,风也吹得格外大,以至于她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
云陵府不是四季如春吗?怎会有这么大的雷,跟下这么大的雨呢?
这雨水像是都是从她心口里流了出来,她想堵着捂着,可怎么也关不上。
道长的那些话,一遍一遍地在她耳边回响,什么叫夫人过世,那孩子也跟着他的娘亲去了,
那么,她呢?
所以说她在淮南城十多年的惦记与思念都是空谈,
一直以来给她的那一丝丝往前走的希望,其实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断了。
雨下得极大,道长站在大殿外,看着那摇摇晃晃而去的背影,长叹了口气,便回到正殿里,点了一炷香。
“道长,我放在你这边的信物可有人来瞧过,”
大雨滂沱中,有人不怕淋湿,打着伞走入了大殿,他目光温润,眉目如画,从大雨中走来,只是衣衫上沾染了一些雨水,却还是干净如常,
他进来后,先自动地给大殿里的天尊上了一炷香,这才面容温和地转身与道长攀谈。
“思公子,你所留下来的玉佩,与这些年到我这处留话的人没一处能对得上,”道长没有任何欺骗,还是把这些年跟面前这位公子说过数十次的话,再一遍重复。
“是吗?”思公子像是听到了一句不过平日闲谈的回答,他转身看向那威严、监察世间的天尊,
只见他转身,规规矩矩地在草团上跪下,闭眸念着心中所愿,又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头,再起身时,还是那个温温润润、如玉如松的思公子。
“麻烦道长再为我留意,这世上,或许我只有小妹一个亲人,”他有些念想,跨出大门外时,眼里有过愧疚,
如果当年他没带那个像粉团子的小妹,出去看巷子里小孩抓鱼,或许他们便不会分散,
小妹从小就长得好看,巷子里的那些小孩都喜爱跟她玩儿,这里头还争执着谁带她回家用饭,当她二哥、三哥之类的,
他那时也凭着手里的拳头,把那些其余的哥哥都给打了回去,她是女子,模样太过出挑,没人护着那是要受苦。
可这些年他一直不断地在寻,也一直在找,把当年母亲给他们留下来的玉佩,也放在道长这处,
每一年都有当初云陵府失散的人在道长这处留话,也有人寻到了亲人团聚,
他如今能做到不会让小妹再从他身边丢了,更是能护着她,不必像当初娘亲那般……躲着,
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见踪迹。
才从嘉园国师那里知晓,同为血亲,与他出自一脉的另一根血线还没断裂,说明小妹还活着,并且就在长时国,
他这些年隐蔽地寻找,虽说是不声不响,可难保有人在暗中一直窥视,他一直也猜测,或许是有人比他先探知到小妹的身份,把小妹藏在何处,是等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