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开淮南后,有好几次她都是听着马蹄跑动的“踢踏踢踏”声响才苏醒过来,
这一回,又是在那熟悉的马儿跑动声中迷迷糊糊醒来。
唯一不同的是,先前醒来时,她身处宽敞舒适的马车里,有厚厚的被褥垫子,坐得累了还能躺下,
而此刻醒来,却是被人搂在身前,鼻尖依旧能闻到那熟悉的松木香气,马儿跑得飞快,她身上裹着一层厚实的毯子,连头都一并遮盖住。
“醒了,”头顶传来道熟悉的声音,与之前在夜里的沙哑中带着几分粗犷不同,此刻倒是干脆许多,
“再有两日便能到云陵府,”
“我们回云陵府?”宁只意在绒绒的毯子里蹭了蹭,露出个小脸颊,这才瞧见外面,他们正走在官道上,
早前出来时,她没注意是否下过大雨,此刻入眼的是金色的暖阳,路边的树木郁郁葱葱,山林间,还能看到有树丫冒出了绿枝,
官道一侧不远处,有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这应该与当时她从牛车上跳下的那条河流是同一条,
夜里瞧不清楚,如今瞧着长河如练,在金色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似有万千碎金洒落水面,云陵府、西京这一带并不冷,有扁舟悠悠荡漾于湖面之上,船头伫立老者,身披蓑衣,见他手臂轻扬,渔网划过一道弧线撒向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圈圈波纹向四周扩散,
马儿跑得飞快,宁只意看不完全,只瞧见渔网落入水后,从那乌篷船里飞出好几只鸟儿。
“再往后看,脖子要扭着了,”宿长风把她的头扳正,拿着挡风的毛皮又往她脸上盖了盖,
宁只意被他大力地按在胸口,皮毛都要扎到她眼里了,她不舒服地摆摆头,这主子还以为她在闹脾气,伸手在她后脑勺拍了拍,权当安抚。
“除非必要,路上不休息,云陵府的事还没完,”
“你都从黄丰镇回来了,云陵府如今不是已安全了吗?”说起这个,宁只意面色有些纠结,藏在皮毛毯下的眼睛亮晶晶的,抬头看向这主子,
当时他就那么走了,就算黑甲铁骑以一当百,那不足五百的人数如何应对敌军数万之人?
他回来还跑这么远,也没停歇,她都不知他身上何处有伤……。
“云陵府的官员起了二心,已把云陵府的防卫图给送了出去,接下来本王要与驻守的将军再重新布置,城里的瘟疫也还没有杜绝,”
“啊?!”宁只意惊得又把小脸从毛毯里露出来,刚想说话,一阵冷风吹来,急得她又咳嗽了两声,紧接着,一只大手把她按了回去。
“府官大人叛变了?”从进入云陵府,那位府官大人可是一路小心。
就看他到署衙里求王爷两三次,派黑甲铁骑守着城门,又是人手不够去城北平息乱子,到最后更是带来黄丰镇有敌国人侵入,
他在云陵府一直没动,而且云陵府更是被把控得很好,疫病一直在城北,不在云陵府的中心范围。
而且这疫病染上是要死人的,他怎么当时没走呢,再有,当真要叛变,为什么不让云陵府彻底乱起来?
打开城门,让那些染病的人直接进入城内,那云陵府便如十多年前一样,宛如人间地狱,这才是他该叛变应该做的事呀。
“他没这么做,只说明他与背后的人图谋更大更重,”宿长风像是知道宁只意没问出的话,解答着她的疑惑,
“他以城北内乱,以及有人从城北逃出前往西京,把本王所带去的黑甲铁骑逐一打散,再把本王抬高,不去黄丰镇,就不是世人眼里护着边疆的淮南王,”
“他以为,这世上只有他与背后的人是长了脑子,”宿长风声音淡淡的。
这明明是好几条都能要他命的计谋,在那危急之下,是个人都会顺势而为,他却是看得很清楚,
藏在毛毯里的宁只意,不免抿了抿嘴角,总感觉这主子不仅是嘲笑了那位官大人和他背后的人,好像也把她一起给嘲笑了。
“那……,”她本想说,那对老夫妻跟赶车的小哥,难道也是在那位叛变的官大人手下不成?
可想到之前那主子怒火高涨,她也不敢再提起,而且总感觉这事儿是先往后压着,这主子说不定哪天当真要好好找她算账,
可……说起赶车小哥,她又不免想起在那破屋里的时候发生的事儿,这一切都变成一团乱麻,她不知要从哪一头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