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摆手,说:“赶紧回吧,好好考试啊,外公等着给你办酒。”
“这个您放心,天塌了我都会给您这个办酒的机会!”弋戈找回熟悉的感觉,熟练地耍了个宝,转身走了。
弋戈边走边拿手机查长途班车时刻表,忽然听见一声车喇叭。
抬头一看,蒋胜男的车居然停在对面池塘边上,驾驶座的车窗上还趴着个身形瘦削、略有些驼背的老头。
弋戈打眼一看,觉得这老头有点眼熟。
蒋胜男摇下车窗朝她招手,脸色不太好,“赶紧!”
弋戈忙跑过去,这才看清那老头是蒋连胜——蒋寒衣的爷爷,也是之前陈思友屡次抱怨的,打牌总欠他钱的,住电厂边的那老家伙。
蒋连胜满脸堆笑,在和蒋胜男说着“强子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之类的,弋戈听不明白,但这两年缓慢长进的眼力见让她勉强能看出来,蒋胜男很不耐烦,且很不喜欢这老头。
弋戈并不探究其中原因,但出于“报恩”,她还是决定出手帮个小忙。
“蒋爷爷好。”弋戈上前叫人。
蒋连胜说得正起劲,唾沫星子飞溅,猛一回头才发现来了个人高马大的姑娘,他还不太认识,便敷衍地点了点头。
“蒋爷爷,您是来还我外公钱的吗?”弋戈微笑着问。
蒋连胜表情一僵,回头问:“你外公……是哪个?”
“陈校长,就是住这的呀。”弋戈往后一指,“我看您在这,还以为您是来还钱的呢,我小外公说过好多次了。难道不是吗?”她笑得像小学升旗仪式上的大队长,就差把“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唱出来了。
蒋连胜脸上白了一阵,余光瞟了眼蒋胜男的脸色,打哈哈笑起来:“哦,是,是!就是为这个来的!你说你外公也真是的,就这几个烟钱还跟你小孩子讲!我这就去了!”说着又和蒋胜男套着近乎告了个别,步子要迈不迈地走了。
弋戈这辈子头一次这么演戏唬人,觉得自己跟着蒋寒衣真是半点好的都没学到,尽学着满嘴跑火车了。蒋连胜刚转身她脸上的笑就跨了,一言不发地绕到副驾驶位坐进去,也没注意到蒋胜男一脸激赏、忍俊不禁的笑意。
她坐回车里,安静的空气在身边一堆,便又想起刚刚和陈思友走在路上,祖孙之间从未有过的沉默,和那沉默背后,似乎再也无法消除的隔阂。
。世界上总有人为你而来
蒋胜男刚想夸赞几句弋戈刚刚那天衣无缝、看起来还颇得自家那倒霉儿子真传的缺德表演,就发现这姑娘情绪不太对。
她刚在车里大概扫了眼情况,知道陈思友的问题应该不严重,便也没多问,找了个停车的地儿就这么等着了,要不然小姑娘处理完事情还得自己挤长途车回家,想想就可怜。
刚刚还看弋戈唬蒋连胜,更以为事情不严重,心里还一派轻松愉悦,却没想到她是这个状态,紧绷着,连一贯挺拔的肩膀都显出一些瘦弱颓废来。
蒋胜男心里一咯噔,问:“你外公……怎么了?”
弋戈摇摇头,“挺好的,只是中暑。”
“那……”
蒋胜男刚问出口,弋戈忽然抬头看她,眼里很亮,却看不见中心在哪,“蒋阿姨,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
“对人来说,是不是除了血缘,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命中注定的?”
蒋胜男被这个听起来很玄还有点中二的问题砸了一脑袋,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又见弋戈收回了眼神,自顾自地说——
“我一直都知道,世界上100%的事都是努力了才可能有结果,其中还有70%是努力了没有结果,而不努力就有结果的事,发生概率为零。”弋戈说,“所以,没有什么好事是注定会发生的,也没有什么东西天生就属于谁。”
蒋胜男又被她这一通概率和听上去与概率并没有什么关系的哲理砸了第二次,但年岁不是白长的,阅历也不是白多的,她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这姑娘怎么这么悲观?
如果这是蒋寒衣,她肯定一巴掌直接呼他后脑勺上去然后骂一通把人给打醒,让他别给老娘来青春期矫情中二这一套。可这姑娘,第一,不是她的孩子,第二,从第一面看起来就和一般小孩不太一样。
于是她想了想,笑了声说:“你这么机灵的小姑娘,怎么看世界这么冷酷呢?比我这种黑心资本家还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