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本天师看你现在这副苟延残喘的模样,怕是一样没有成功破序吧?”
张希极猛然抬头,眼中尽是嘲讽和讥笑。
“如此一番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诓骗世人,甚至不惜害死自己的学生和门徒,到头来却依旧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张峰岳,你足够可恨,也确实足够可怜。”
张希极放声大笑:“这条路本天师是让开了,那又如何?你一样也没有机会继续往下走。迟早都得是黄土一捧,白骨一具!”
可出乎道人预料,面对如此嘲弄和挑衅,老人的脸上却依旧没有半点怒色。
张峰岳把一截衣袖抓在手中,仔细拂干净身旁残破石阶上堆积的灰尘,看着张希极轻声开口:“你是马上就要远行的灵魂,我是黄土埋了半截身体的将死之人,不用这样争锋相对,坐下来聊吧。”
“还在装模做样,日复一日顶着一张虚伪的面具,你是真不嫌累啊。好,本天师倒要看看你还能有什么话说!”
张希极冷哼一声,虚幻的身影如同一缕清风落在老人身旁。
这片荒凉的废墟之间,一截残破不堪的屋檐下,儒道两序的源头之人并肩而坐。
身为佛序源头的袁明妃站在远处遥看着这一幕,心中没来由多了一丝难言的感慨。
昔日辉煌的三教,此刻却如同头顶这片黑沉沉的天幕,即将被一道从远山肩头跃起的天光乍破。
“张希极,在你看来,老夫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一己私欲。可老夫问你,我为什么一定是要为己?”
“不为己,还能为了谁?”
张希极嗤笑一声,语气戏谑:“难不成是为了天下苍生?”
“是啊,就为了天下苍生。”
张峰岳轻轻点头,神情异常郑重。
“你们儒序套上了这张为民的皮,终其一生都拔不下来,连你也是如此,从老到少个顶個都是伪君子。”
张希极肩头不动,头颅却豁然右转,直勾勾的盯着老人,眼底竟露出了一丝慌乱。
“张峰岳,如果你是为了破入序一而杀我,我死的心服口服。但是到现在你还拿这种话来骗我,有必要吗?”
“老夫没有骗你,我的身上从始至终也只有这一层皮。”
老人缓缓问道:“这个答案很难接受?”
“本天师一生为己而争,你现在却告诉我,我居然是因为那群蝼蚁凡人而死,如此荒谬的理由,你让我怎么接受?”张希极狞声道。
张峰岳喃喃自语:“或许确实是很荒谬,所以谨勋他才会到死也不愿意去懂。”
“如果你当真决心要绝天地通,为什么当年不去阻止黄粱建成?”
“我曾以为可以依靠黄粱梦境改变世道现状,梦中能够得偿所愿,那现世就不会欲壑难平。”
张峰岳眼中露出淡淡的迷惘:“可惜,我错了。”
“那你为什么要庇护衰败的法序?还给他们一成权限建成黄粱律境?”
“我曾以为可以依靠律法匡正扭曲的人心,约束从序者的言行,可我也错了。”
“那你为什么留着这座溃烂生疮的王朝?甚至给他朱彝焰鞍前马后当了十三年的帝师?”
“我曾以为可以依靠皇权重整河山,消弭序列争斗,各序各司其职,共谋展。可惜,我还是错了。”一番对话,是在回答生死仇敌的逼问,也像是在说给身后的刘谨勋,以及远处的袁明妃等人听。
可却更像是在说给老人在自己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