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绕到了那些年岁,李乘玉便自然地黯了神色,也不再借委屈的意思向顾未辞蹭些关注与温存了。
许青川又道:“君上连同太子亲自审理定罚,乱党之事已平,但林昭清……”
他看一眼李乘玉,犹豫了会儿,还是问顾未辞:“你要不要在他伏法前见见?”
“见见”二字所谓何意,三人皆心知肚明。
李乘玉神色更黯,顾未辞却在沉吟后朗然笑答:“不必了。”
他与林昭清的纠葛,那一剑,那些构陷,那曾经的种种,都起于李乘玉,也终于李乘玉。
李乘玉废了林昭清的真气,还了那颗可修复他真气的萤月果之债,又亲手将林昭清自北缙抓了回来下狱,君上与太子已从国法给出结果,林昭清将要承受的,远比被刺上一剑、被废真气更为严重。
看到林昭清得到了审判,领了他该有的下场,这对被被林昭清害累过的人的告慰,远比他与林昭清的私仇更紧要,也更有意义。
送走许青川,秉忠叔来即刻来了扶疏院,与顾未辞商议府中今次年节的事宜。
不多时,君上又差人来送当季的山珍海味与李乘玉特意向君上求的给顾未辞补气培元的奇珍灵药,李乘玉与秉忠叔自去前院接过后,才又回了扶疏院。
顾未辞已换下了见客的衣服,此刻只穿着随常白衣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专注看着秉忠叔呈上来的总理各项年节事宜的册子,时不时地拿起案上小楷润些墨,在册子上批注着。
见到李乘玉回来扶疏院,顾未辞分神看他一眼,得到李乘玉一个“都办妥了”的眼神,便又再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册子上。
李乘玉也并未打扰,他也脱了外衣,燃起了香,又给顾未辞换了盏热茶,便在顾未辞身边坐下磨了墨,润好笔,在顾未辞抬手取笔时恰好递到手中,再托着腮含着笑看顾未辞。
安静却又彼此感知,一如旧时顾未辞处理府中诸事之时。
顾未辞隔段时间会下意识看静候在旁的李乘玉一眼,对他笑笑,便再专注于手中的事宜。看到有问题之处,顾未辞的眉心便微微蹙起,有时也会把笔杆的末端轻轻抵在唇边,再在察觉自己这不经意的小习惯时又自己默默笑笑。
那不自知却好看的笑实在勾人,李乘玉终于还是没忍住,抬手替顾未辞把落在耳边的碎发理了理,靠近过去在他耳侧也亲了亲。
顾未辞笑着推他,低语“痒”,又道:“秉忠叔等着呢,别闹。”
“年节还有些时日呢,不急在这一时。”李乘玉说,“何况秉忠叔可舍不得催你,天天叮嘱我别让你累着。”
他把头靠在顾未辞肩上,语带委屈:“他舍不得你,我更舍不得啊。过两日钦州驻防的将士官员就入京了,你与礼部同筹划他们面见太子、受太子封赏的典仪,这些日子也累着了,我刚与秉忠叔说过了,以后府中的事别烦着你,我来理,你歇着。”
他说着看了看时辰,隔着窗唤执墨清理盥室,准备顾未辞准时准点的固本培元浸浴的药材。
执墨应着,和长清一起去了。
顾未辞合上册子,像是想起了什么,认真道:“我今日与礼部秦大人确认名册,看来何大人这次自钦州入京后就不回钦州,而留任东宫,等待司职了?”
经过二皇子与北缙的连番事态,朝中官员波及甚广,五皇子成为太子后东宫的司职都还不满员,补充能理事的官员已是朝廷迫在眉睫之事,三皇子与卫少临及李乘玉被君上与太子共同委托,近段时间都在操心此事。
原本太子也想让顾未辞参与官员选拔,但顾未辞待朝局稳定后便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的心愿不变,自是不愿太牵涉朝中事宜,加之真气重聚的过程漫长又磨人,十天半月总要难受一回,到底推拒了太子的任命。
李乘玉也想多些时间陪着顾未辞,但他于公于私都无推拒立场,只得应了,但在顾未辞并无不适时便尽量事事与顾未辞商议确认。
钦州作为与北缙交战的最前线,三皇子又与卫少临、李乘玉亲临其间与上下官员都曾打过交道,便成了吏部草拟名单里人数最多的一批。
待补的司职名册与这次礼部安排钦州将士官员入京封赏的典仪多有重迭,顾未辞两相对照,倒也更方便协同礼部安排细节了。
李乘玉答:“三皇子对何大人在钦州的表现大加赞赏,我估摸着他该是会直接入东宫而不补到六部。”
说着他揽住顾未辞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你手有些凉,我给你暖暖。”
顾未辞却挺直脊背不靠过去,倒是看着李乘玉浅笑道:“何大人倒是真一表人才、英气俊朗,以后在东宫行走,想来你与他日后该是常常交结了。”
李乘玉只觉顾未辞的浅笑里似乎含了些深意,又听得顾未辞对何大人“一表人才英气俊朗”的赞赏,想到在钦州顾未辞与何大人因为巡防倒是多有交流,不自禁有了些酸意。他再去揽顾未辞的腰,自己靠了过去把顾未辞拥在了怀里:“封赏典仪你见他时带上我,你看看他与我谁更俊朗。”
顾未辞却开口说:“你要见他你自己去见,我不见。我生他气。”
生气?
李乘玉的酸意瞬息退了,心疼又瞬间泛起来。他低头看顾未辞的神情,正色道:“在钦州时他惹你不快了?”
顾未辞摇摇头,继而又轻轻点了点头:“公事上何大人无可指摘。可于私……他藏着你。”
想起在钦州那段时光,李乘玉面上有了些复杂神色,又有些不好意思被顾未辞看见,干脆环住顾未辞,把脸埋在了他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