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家底深厚,在乡下有套庄园,条件并不比府中糟糕。
前世万声寒也有想过与父亲商量将沈照雪送到乡下去养病,但沈照雪心觉孤独,不愿只身前往,只想留在万声寒身边伴他寒窗苦读。
劝解多次无果,便也就随他去了。
今生他还有自己的打算,更不便离开京城,去什么乡下。
沈照雪垂下眼抽出纸页和笔墨,兀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心不在焉道:“我若要去乡下,我爹娘又何必将我送到万府来。”
沈照雪心知爹娘只是嫌他碍事将他丢弃了而已,这件事情也是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无意间从同乡人口中得知。
但那个时候已经没有机会再去质问爹娘真假了,将他送到万府不久之后他们便已经在离京的路上遇害。
因而那个时候,无论他如何向爹娘送出信件,最终都石沉大海。
沈照雪提笔落字,装作不知一般继续写着要给爹娘的信,说:“爹娘当初也给万府送过许多东西,虽然万家或许觉得不够贵重,但好歹已经收下了,莫不是又想临时反悔。”
万声寒只瞧着他在纸上落下的字迹,片刻后微微抬了抬眼,又盯着沈照雪看了一会儿。
沈照雪便神色自如地与他对望着。
万声寒忽地笑了一下,“你无非便是觉得,我并非你的爹娘,管不了你。”
“你觉得你只是暂住在万家的一个客人,哪怕我成为万家的家主,我还是无权管束你。”
他起了身,沈照雪便扬起下巴望过去,看着他居高临下时略有些冷漠的神情,忽然便觉得此刻有些似曾相识。
沈照雪懵了懵,走神了一瞬,万声寒已经离开了偏院。
沈照雪听觉过人,听到院门落锁的声音,握笔的手微微收紧,笔墨自纸页上划过,留下一道突兀的划痕。
下人进了屋轻手轻脚将桌上的碗筷收走,擦净了桌面,又安安静静离开屋子。
沈照雪坐在窗下案前,夏风尚不停歇从窗沿缝隙中钻进来,将案上纸页轻轻撩起一角。
沈照雪颊边的发丝也随着轻轻晃动。
纤长睫羽颤了颤,很快他便垂下了眼眸,抬起手,将那一缕碎发拨到耳后,继续垂首在那张已经弄上污脏的信纸上,落笔写尽自己对爹娘的思念。
他如今还不知道沈家已经覆灭的消息,还在等着爹娘按照约定,在三年后接自己回家。
他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中,唤春芽进来,道:“去送信吧。”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隔一段时日便要让春芽替自己给爹娘送信,万声寒以自己体弱为由阻止他出行,却没道理阻挡春芽。
沈照雪将信交给春芽,衣袖下指尖微微偏移,露出藏在其下的另一张纸条,一同交到春芽手中。
春芽比划着手语:少爷,老爷和夫人这么多年从未回过信,真的还要再送么?
沈照雪落笔的动作顿了顿,转而又弯弯唇角,温声道:“身为子女,怎能因为爹娘不回应便也断了联系呢。”
有下人自窗前走过,沈照雪弯弯眼睛,比着口型说:将那张纸送到柳家去。
春芽便点了点,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