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他刚准备说话,刚刚还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的裴易清终于被激起了波澜,对方看着老爸说,“我分得清什么是黑,什么是白。”“周游那孩子起码有正当职业正当工作,你和这个小子交朋友能做什么?”裴易清老爸连眼神都不想给他们俩,“难道你跑去卖花卖草还不够,要去天桥下面要饭吗?”这话一说出口,路皆霎时间觉得自己满头问号。他长得很像要饭的?“我要交什么朋友是我自己的事,”裴易清往日里其实尽量避免和老爸老妈吵架,因为吵多了他们也听不懂,也不会认可自己,也不会让这段诡异的关系缓和,说得再多也是浪费口水。不过火烧到了路皆的身上,他也没必要再忍者,于是说,“从前你们就没管过我什么,现在也不需要,你有什么气就对着我撒,没必要冲我的朋友。”而裴易清老爸冷笑了一声,终于把目光落在裴易清身上,“我对你能有什么气?你做什么都是对的。”站在旁边的路皆看了裴易清一眼,对方虽然回嘴了,但依旧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不对,也有一些表情,麻木的表情。仿佛诸如此类的争吵进行过很多次。他现在算是摸清了裴易清的奇葩父母。一个直线输出,莽足了劲儿和别人斗个你死我活;一个拐弯抹角,用阴阳怪气的话曲线式输出,时不时地还放个冷箭。这两人夹刀弄棍的,他也不知道裴易清这么多年是怎么在这窒息的环境下熬过来的。想到这里,他胸口好像有怒气快涌了上来,逼近嗓子眼儿往外冒。但这火势还没得以宣泄,路皆就被旁边的人突然拉住,他习惯性地和裴易清往外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出了病房。这种感觉就像吃了一记闷棍儿,让路皆心里那股气儿上不去下不来,他刚准备说话,就听见裴易清低声说:“在外面等我。”说完对方又回到病房并且关上了门,他什么也看不见,不过这儿的隔音并不算好,他能够听到里面一些细枝末节的声音。像是在争吵,不过都在极力压制着声音,但事与愿违,两人最终还是把睡觉的裴易清老妈给吵醒了。两个输出终于得以结合成为混合双打,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这个中年妇女果然不负路皆的期待,一出声就是尖锐的吼叫,整个病房里闹得鸡犬不宁,连护士都被吵得跑了过来。路皆觉得和裴易清老妈比起来,他才是贫血的那一个。毕竟裴易清老爸还说他看上去像要饭的呢。打开门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里面的状况。也不知道刚刚究竟说了什么,裴易清的老妈很狼狈地坐在床上,头下枕着的枕头不知所踪,仔细一找发现是在裴易清的脚边。她涕泪纵横,好像在口齿不清的声讨着什么。而裴易清老爸铁青着脸站在床旁边,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依旧像刀子一样割着面前的人。裴易清则站在他们俩对面,从路皆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站了一会儿后便和旁边的几个护士说了几句话,三两步走出病房。“走吧。”他对路皆说。路皆如梦方醒,跟着他一起离开。坐在电梯门口的护士好像也听见了病房里面的动静,有些好奇地看着裴易清。而他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等着电梯,旁边的路皆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陪他等。如果按照以前,有人像裴易清的老爸那样阴阳怪气地说他,他肯定毫不犹豫上去就是一顿臭骂。但他现在却并不着急,反而在意此时裴易清的状况。他发现了,无论什么时候裴易清都是淡淡地,淡淡地笑淡淡地愤怒淡淡地难过,他鲜少看见对方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但每一次细小的起伏,都是因为那个畸形的家庭。即使裴易清表现得再不在乎,还是能够被路皆发现。走出电梯之后,路皆轻声说道:“你——”“对不起。”他们总是在奇奇怪怪的时候突然默契,就比如现在的异口同声。说完俩人互相顿了顿,随后轻笑出声。“没什么对不起的,”路皆说,“你爸妈火气真旺。”“还是要说对不起,”裴易清坚持道,“其实我爸不是针对你,他是对我有意见,然后找到了你这个突破口。”“他为什么会突然”路皆没说完就想到了答案,估计又是因为裴易清的弟弟。而裴易清看了他一眼,眼底刚刚泛起的笑意又收了回去。他们俩站在医院大门口,安静地人来人往。“不管怎么样还是对不起,以及谢谢你。”裴易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