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就是阿福办的那种学校吗?”
“对呀。”
小珍眨巴了一下眼睛,又丧气道:“我从小就没上过学,我爹教我认字,认得的也不多——因为我爹也就读过三年私塾。我这样啥也不会的,人家学校肯定不会要的。”
“谁说的?学校就是教学的,若是学生什么都懂还教什么?”
“那阿福照相的学校会要我?”
“北平沦陷后老师学生们迁去了别处,办起了一个新的育英,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写一封推荐信。”
“那新学校在哪儿?”
唐瑞雪拍了拍小珍的手:“在延安。”
一夜似睡非睡后,唐瑞雪再次上路。
有一辆可以从头坐到尾的交通工具是很幸运的事,但她的忧虑却丝毫不能减少,因为昆明相较福贡太大太大了。
陆清昶也许会留在那儿,也许将那里当做一个中点站,歇脚停留的时间未可知——想到这她感到了怕,她有预感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在到达昆明后她跑遍了昆明的小旅社,然后是茶馆,饭店。想要登报,可她不能在报上寻找一个早死的人。
照片都要被看破了,也有过一点似是而非的线索。
甚至有人对着照片审视良久说见过,然后向她要五十块钱给她胡乱指了一个地址,说那儿有个旅馆,在里面看到过这么个人。
她急匆匆跑去发现那地方根本就是一片被轰炸过尚未修复的废墟,她很失望了,就快绝望。
故事的开始
唐瑞雪紧张到了兴奋的程度,她在路边买了一张昆明城内的地图,留神着市场和公交线路的关系;大后方的公共交通很发达,几乎没有到达不了的地方,实在不是一个小工程。她在路边一个包子店坐下,为了坐下摊开地图要了一屉包子,却忘了吃。末了她用指甲盖在地图上掐出了三个站点,它们都靠近各类小商品交易的市场。
市场里有各种各样的小贩,唐瑞雪挤在络绎不绝的行人里传递着照片。
在太阳偏西的时候,有位看一个香烟摊的女人对她说道:“这个人我在大观楼南边摆摊时见过,他贩广柑在那儿卖。不过那个小市场傍晚就散啦,我现在都不去,不像这儿可以摆到晚上,你要是找人可得抓点紧。”
“谢谢您。”唐瑞雪郑重地鞠躬,对席地而坐的女人,也对堆放着劣质散烟的大匣子,随后把一卷钞票一股脑塞给女人,匆匆跑开。
她气喘吁吁地到达小市场,她错把苹果看成广柑,她留意着每一个身影。无论哪一个步履匆匆的人回头,她都期待看到他的脸。
太阳越来越沉,大观楼关闭了,行人要回家商人也要回家,市场圈定的这一片地界商人越来越少了,没有卖广柑的,甚至连卖水果的都走光了。
说起来是绝不可能的,但唐瑞雪觉得自己闻到了广柑清甜的香气,催促她回身向车站奔去。
一辆公共汽车正沿着公路缓缓向前,即将提速,她从后挡风玻璃看到了他。
这时车上有人“呀”了一声,“有个女人在追车!”
许多人听到这一嗓子都本能的回了头,他们听不到奔跑的女人在说什么,但看口型多半是让等等、停下之类的。
有人不解道:“等下一趟不就是了?追着跑成什么样子,天大的事也不至于啦。”
陆清昶终于慢旁人半拍的回望。
她那么瘦,脸上有一种疲于奔波的暗淡,看到她的样子时陆清昶意识到自己非常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