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相重回阿公怀抱的第一句话,不是哭闹如何害怕,是嘴巴挂油瓶地来了句:同排受惊的那些小孩,都是爸爸妈妈哄着的。仅她没。她是寻常学校里,最比不过旁人嘴边饭黏子的野囡囡。“相相和我搭档吧。”蒋宗旭同花名册上划勾的人道。那人说没问题,只是,“二缺一,”前分好的人都不高兴和赵聿生伍,身份上鸿沟,玩起来不会尽兴的。蒋闻言睇一眼排外的人名,再顺着方位寻过去,某人正坐在不远处的太阳椅上,垂首松袖扣。蒋低声:“别把我们和分一组,拜托了。回请你吃饭,想怎么搓任你点。”“那赵总就落单了呀。”那人全无配合地高声败露。话音将落,人声闲散斜进来,“我怎么个落单法?”一道说话人引去视线的,还背手穿戴护具的温童。赵聿生嘴里衔着烟,墨镜推去上,径直拿来花名册遍览过去,随即执笔潦草一挥。就这么自作张地人行了。花名册原物奉还,单手抄兜瞧着蒋宗旭,“听说你不想和我一组?什么仇什么怨,我不记得哪里罪过你。”“哎哪的事,只是怕委屈您。”蒋嘴角讪讪的笑挂不住了。“哦……”某人夹烟的手揉揉额际,尾音拖得长长的,“照你这么说,我和你在公司共事一天,就个工时的委屈要受。”话完不再噜苏,喊人送来护具。温童:灶王爷上天的家伙。一切准备就绪,墙边围拢的助威声里,温童摸摸索索地抱住第一对支点。墙是仿真自然山体的,凹凸曲面不,站在墙脚一眼望不到的行路难。作重点照料对象,她夹在中央,深呼吸自我打气的时候,余光溜去左边的某人,找到顺手借力点就作势要上了,全然稳坐钓鱼台的老江湖派。偷看的人逮到她目光,向上攀,一边不无冷漠地带了她眼。日极毒,人萎过巷角耷拉的苔草。温童进退坎坎地好容易上到一半,晕吐感已经很重,乃至脑子里种种十年怕井绳的小剧场。人兴许不怕登高但怕跌重,她二者都怕,也觉得手里那两块不堪握的岩石,就好像功名场里顶靠不住的手段,今夕助你拾级,朝或许就推你堕崖。她捱着强晒去仰视某人,已然落下她好远,再步,就能触顶凯旋。蒋宗旭比拖沓些,但也超她一大截。温童终究是没肯拖后腿的,咬咬牙,一鼓作气迎难而上。才不过进发两步,她听到绳索猫腻的一声撕拉响,整个人僵怔了,动没力动看不敢看。她可疑地停逗太久,下方培训师见状发问,“出什么问题了?”言毕再一次绳索裂的声响,随之而来是下降半寸的失重感,温童彻底兜不住,卯足劲冲下方喊,“我绳子似乎问题,要断了!”“怎么可能啊?都检视过了呀……别往上了,你试着慢慢下来,等我上去接应!”四下骚乱里,顶上按来一垛帽大的云,天可怜见地帮温童荫掉些日晒。即便如此她也实难凭己力动了,恐惧感绑架得四肢再无生机,她干脆贴服在壁上,指望能歇回气力。蒋宗旭那,在高喊着叫她等救援。温童能地伸左手挥摆,算作响应,下一秒,人触到那只手再扣紧,乎速降到近旁,连带着的嗓音,“热缩套破了,别动,接处再挣下就会断。身子尽量贴紧墙。”急中出乱的温童全然不信听到谁的声音,她悬着一颗心仰首去看,赵聿生就在半步以上,曲眉研判着绳索裂处,灰衬衫洇了些汗。咫尺间两件衣料近乎掺水缝在一起,她的,赵聿生的。“我点恐高……”冒出口的示弱话引得某人低,一并低下手掌住她侧腰,再去解自己背后的绳索,要和她交换。全程赵聿生临危不乱且公事公办的样子,仿佛此刻无论是谁受难,一概会搭把手。也就双臂匝她腰,声线贴耳说的揶揄话,叫温童确信这人当真在救自己。“你不是不怵酒也不怵蜈蚣,什么都没在怕的二踢脚吗?嗯?”她没恼,反是正经言谢,“……赵聿生,谢谢你。”颈边人俨然顿了顿,撤到她面前,温童觑一双笃的眼睛,会难辨情绪的视线。“别谢我,谢自己命大。”“行了,剩下的路你自己。”赵聿生缓缓松脱扶持她的手,退回原位,将好培训师也来营救了。十分钟后温童成功着陆,一场虚惊地搀去阴凉处补给糖分。步外的日照里,赵聿生散卷起袖子,在拿矿泉水浇洗小臂,无论从多大的狼狈中挣出来,都能很好地拾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