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轻顶顶会玩,想当年我们拓训,这个点早累成一圈死猪。”陈戏谑完去看赵聿生的侧颜,没什么表态,垂眼睑作壁上观的样子,手里烟却不抽了,架去耳廓,随即捞过矿泉水拧海了一口。四野阒静下夜话不再是秘密,这里能听到那的回答,昭昭然地毫无保留。实心眼:今年刚入梅的时候,和前男友,其实可以算分手炮。人得便宜卖乖:那么上一遭接吻呢?她正中圈套地顷刻噎口,手指下意识去揉耳根。这壁灯下晦涩形容的某人,把水瓶拧出了哗哗响。-夜深洗澡停当,温童来叩何溪的门,换房做最后挣扎。来应门的却是孙泠,简单问好后她重新入里,去到床沿和正在敷脚膜的何溪继续下。行政部一位年工龄的总监想告产假。孙泠的意思是准批,但何溪却持否决票,理由很简单,业绩低潮期公司没招新的打算,缺一位人力就撂下一大摞的挑子,能找谁接盘呢?再者,那人说是产假实则滑天下之大稽:流产假。和谁谁谁轧姘的,肚子了对方不买账,只能灰溜溜去滑掉。“不成啊,天底下哪家公司给流产批假的教?孙泠,我劝你不要佛心肠了,你不是来做慈善的,法大于情的道理不懂吗?”“流产什么不能批产假?”孙泠饶是熄灯时分也紧着发条,抱胸端坐貌,“甚至我这么说,十月怀胎辛苦,但堕胎的苦痛只多不。无论生理或精神。”何溪听去刻薄一笑,“那么,便宜货上赶着倒贴的时候,就该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便宜货?”孙泠形容和煦地复读着,歪用目光审视她。贴脚膜的动作滞了滞,何溪面上的怨怼旋即归零,“别含沙射影地说什么阴阳话,我跟她情况不一样。”“话是从你嘴里倒的。我复述一遍而已,去你耳朵里倒成刀子了。”“请你一码归一码好不好?”蹬在床上的脚一秒落地,何溪单手掐腰朝孙泠,冷眸吞忍状,“外人在,我不想把话闹太穿。但我白你一意孤行的理由。不外乎当初你想请产假我没允,可我和你匡正一件事,那时候你升迁在即,了机会就没了!你好的事你瞎,净记那些个芝麻大的仇。”“无论如何,我是管,这件事我说了算。”“好,,你一言堂那还辩什么呢?当我狗拿耗子闲得慌罢!”二人不对付地一个面朝东一个面朝西。旁观介入的温童好生尴尬,挑的不是时候,触了这么个糟心霉。孙泠率先关照她,和言和语地问何贵干。“没。”也不得说了,气上添堵不厚道。她终究半半拉拉地告辞。夜色笼罩中,孙何二人各归各床,关起门来各怀心窍。孙泠的工龄比何溪矮两年,起先是在销售部打磨后才来的行政,彼时何溪已是部内二把手,两朵花水火不容的性子,经常是龃龉频频。职场里极端话篓子和极端死嘴巴都不招待见,偏孙泠占了后者,何那时候就说她:锯嘴葫芦一个,搁大宅门里你是受人端茶侍奉的,是老祖宗!说归说,孙泠改不了。她就这么七情不上脸的性子,或许从前不是,可当丈夫、长女和父母一道枉死在空难之后,她所对外界的感官,就尽数同那架民机一齐在九万里高空上,崩裂成乌了。事发当天上午,孙泠才孕检出一条新生命,她的小幺。人觉得家散人亡是人生至苦。其实不是的,狠心掉的人还给你留下一线希望,叫你每见一回就噩梦重现,才是生生世世无穷尽地受刑。次日的项目是抱石攀岩,出于安全起见,培训师放水地备了绳索护具。护具检查完毕传递下来,由孙何二人负责分发。递去温童手里时,四米高的墙已然上上下下好拨,足蒸暑气的天没风,只她一颗望之生畏,如猎风刮削的心脏。抱石墙面积限,一次仅承担人。培训师一面分拨人员一面给温童洗脑,没什么值得怕的,登高莫下望就行,绳子一一检索过了,保险得很。与她科普些抱石借力的窍门。温童是难得听进去的,除高楼广厦这种安如山的建筑,她对任何超两层的高度都极地恐惧。恐惧的根源往童年去挖。八岁那年阿公领她去游乐园,坐那种速度在欢乐谷的对比下很是毛毛雨的跳楼机。阿公的年岁不允许上去了,她馋得很,因对苗苗说的跳楼机经历分外眼红。经撒娇使嗲,阿公才首肯她上。上的时候多不亦乐乎,双腿在椅下踢踢蹦蹦;跳楼机出故障,半空陡悬的时候,她就多魂飞魄散。愣停了一个钟,救援队才成功化险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