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聿生沉默没表态,屏幕即刻跳出对方的简易档案。梁先洲,温沪远生意老伙伴的次子,一枚。将将而立的年纪,原该出国闯一闯,此番愿意被特聘来,是看在梁家赊温董的人情账。十年前梁家做垮了博彩庄子,梁父四处逃债的档口,就是温出钱接济的。小窗口两端,老温和小赵汇汇目光,不发不作,不言不语。冷不防温童:“长得有点……好看。”她承认某人皮相在上乘之列,但二者不一个风格,梁貌似要和煦些。她就这么颜控主义。某人松开环抱的双臂,把烟摘下来送去缸皿,没理睬她犯花痴,“什么时候到位?”“你们拓训结束。”“知道了,我会托何溪料理好。”说完再无旁的指示,视频也急急收了线。赵聿生揿烟的功夫起身要走,温童情急之下扽住他衣袖,“等一下!还有换房的事呢?”他视线从袖口她的手跳换去她脸上,半晌,闲散落回座,“究竟是什么阻碍你和豪套的兼容性?”“……新旧身份的巨大跨度。”“照这么说,以后会有更多比豪套还金贵的资本砸你头上。你也不可能当了白天鹅,却始终窝在鸭蛋壳里。”她不高兴他没好话,“我不想被人嚼舌根呀……”入伏的夜,樟叶脱水得褪了些色,蝉鸣铺天的聒噪。赵聿生偏头盯她,一时两人都不响。温童眼睛滴溜溜地,眨两下,忽被飞来的一条干净毛巾蒙了头。他掼的,掼完还没事人貌。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赵聿生!我即刻就去倪非微博下头申诉,说你现充期间进女人卧房意图不轨。”“那你以什么身份说呢?”浑不怕的人点头,右手搭去她椅上。开的嘴又阖,温童彻底噎语了,边上手机突然特殊提醒一声,程好久不见地问她:我宿舍里有些你的……起居用品,还吗?说宿舍也不尽是,他读研后特为在附近赁了套公寓。温童短假会过去宿两天。她那时候才和破戒,阿公看破也说破,教诲她措施做好。此刻想起些零星片段,温童丢神了。买定离手,她下狠决心回复对面:扔了。赵聿生目光从她手机屏无痕一掠,低头松袖扣,“男朋友?”“下架了。”她恹恹地。“但是没从心上货架腾空,”他自说自话地如是说,话锋一转,谈回换房间的事,“照旧罢,给后面的报批结算省点功夫。何溪关照你住豪套,也有她自己的打算……所以我说你这人,不懂人情世故的章法,净把事往死账上算。”赵聿生审视目光逼得过近,说话时还有些微酒气,温童心里直突突。他拨了拨打火机,她继续争取,“我怎么还是觉得不太好……”“风雨横竖洒不着你头上。你都说你想赢温乾,不是三分钟热度的话,心不狠点拿什么赢?”后一句话,某人眉眼轻淡垂视着她,是似非的口吻。次日日头从五点毒了起来,烤得草木萎成卷烟丝,上午八点的训练场,白得像曝光过度。员工一聚拢军心就散了,恨不得走个过场就缩回房间。尽管上午项目不密,一个攻防箭道而已。这是竞技类运动,规则简单,攻防两组成员用箭术对弈,终入敌营多者胜。人群里一阵是非,市场部某位姐姐以身子不方便的理由掉了线。随即传染了十来个,都嚷自己这疼那酸。“那你们索性以后班也别上了,”赵聿生不知何时站到前头的,双手抄兜,眉宇被日光压得森沉沉,“拓展训练的目的是什么还我打印出来人人抄诵吗?一个个年纪不小,花头倒幼稚得很,太阳一晒就瓷娃娃了。散也不成满天星,聚反正是一坨……”太狠的话他留了一手。怏怏的一波应答声荡过去,再没人敢开麦。日光之下,他归队的脚步在某人身前无痕一刹:温童拈了股侧麻花,穿白配的齐膝工装裤,外套一件防风衣,五官避到帽檐下自闭。身形匀停得很,白得却是很失真。她冥冥中抬头,视线碰到身前人的时候,他不在看她了。半小时后,第一趴是破冰热场:每人先熟练护具佩戴,摸摸反曲弓的手感。四组这一排,温童和另一位后勤妹子吊了车尾。二人小臂都不太吃得住力,弓拉不满,更遑论让箭离弦。培训师粗略指导一番后,去帮后勤妹子了。温童不信邪地较起真,双臂极力抻开,由点到线地瞄准靶心。“相相……”不远处一声喊,她余光追去。蒋宗旭就在朝这里快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