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间接说过?”孟庭深的声音冰冷而艰难,“第一次……跟你说是什么时候?”
“她对你的期望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沈南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她握住他紧绷的手指,摸到他的婚戒转了下,“拥有社会地位,娶一个书香门第出身,温柔贤淑的老婆。”
“我们领证的时候,你妈不都强烈反抗过了吗?怎么?又抗议了?”
“没有。”孟庭深的嗓音在黑暗里沙哑沉闷,“她现在对你很满意。”
沈南柯笑出了声,不满意又怎么样?如今的她刀枪不入,林韵的不满意也会变成满意。
“当然,她的意见不重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她也只是我人生的旁观者,我的路是我自己走。”孟庭深胸口的风又柔和起来,他亲了亲沈南柯的耳朵,“父母,并不能决定我们的人生。我妈,你妈,她们都是过去式。未来,在我们手里。”
他们错过了一次,沈南柯终究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沈南柯仰起头看黑暗,窗外的风声不断地撞击着玻璃,发出声响,她长久地看着。
“我们本质并没有什么矛盾,我和你之间。”孟庭深停顿片刻,说道,“如果没有她们的刻意干预,我们可能连斗争都不会有。即便有成绩上的角逐,也不会如此恶劣。”
沈南柯攥紧孟庭深戴着婚戒的手指。
“过年你不想去任何一家,我们单独过。”孟庭深没有再继续逼沈南柯,她愿意说他听着,不愿意说,他会守着她,“我们结婚了,我们有我们的家庭,我们能独立出来。”
沈南柯张开手插入他的手指缝隙,她很喜欢这样的平静时刻,“不用刻意迁就我,你想陪你妈过年,我们回去。我不能住我妈那里,可以照旧在我妈那里吃饭,回你家住。”
“你就回答,想还是不想。”孟庭深低头,嗓音低而温和,“不用考虑其他,责任感别那么重,自私一点,只专注你自己。”
“嗯。”沈南柯往后彻底靠进他的怀里,“明天早点起,我想看日出。”
第二天,沈南柯没看到日出。
海岛下雪了,漫天白雪,世界一片银白。天空是灰白色,沙滩也成了一片白,冬天的海水并不干净,灰白与天空融为一体。
沈南柯早上起来见到雪愣在原地,她是衰神附体吗?
特意来看日出,结果下雪。
早上沈南柯有工作,孟庭深也有。想象中的逃离世界,私奔到无人角落没有人实现。沈南柯在房间里开视频会议,孟庭深拿着手机在洗手间开会。
他们忙到下午才有时间吃饭,吃完饭,返回市区买东西直奔福利院。
他们的第一次旅行,第一站居然是福利院。
沈南柯轻车熟路地联系福利院的负责人,指挥孟庭深把车开进去。她换了件白色的冲锋衣,笑着跟人交谈,显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温和。
孟庭深一直以为沈南柯不喜欢小孩,他低估了沈南柯。沈南柯对待孩子很有耐心,她温柔地与孩子交流,哪怕是性格尖锐具有攻击性的孩子,她也没有失去温和。
能留在福利院的孩子都有各种程度的残疾,孩子有大有小,有强有弱。
从成年孩子看到婴幼儿,他在这里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很残酷的世界。
走出福利院时,天已经黑了。沈南柯坐上车取出一瓶矿泉水,刚要拧开。孟庭深伸手过来拉住她的手,细致地擦了一遍她的手,“去外面吃饭还是回住的那个民宿?”
“孟庭深。”沈南柯的手陷在他宽大的掌心里,看着他的眼,“我小时候的生活环境类似这种,甚至不如这里,这里的孩子至少能吃饱饭。”
孟庭深擦她手的动作停顿,蹙眉抬眼。
“我有两个叔叔,他们每家都有两个孩子,加上我,一共五个孩子养在一起。从我有记忆,我吃东西都得靠抢,慢一步就没了。”沈南柯抽回手,靠到座位里,孟庭深比她想象中的接受度高,她要送奶粉特意在育婴室多待了一会儿,那里环境不太好,孩子要吃喝拉撒,气息复杂。她以为孟庭深这种‘洁癖’会转身就走,他全程都很平静,一直陪在她身边,“我奶奶想让我有个更好的前途,费尽心思把我送给了沈锦兰。沈锦兰更像是我的甲方,她提供优渥的条件,我满足她的要求,我在她那里唯一的价值是赢你。我讨好她,就像是这里的孩子讨好每个捐赠者一样。你昨晚说的那些矛盾对立,我一开始就清楚,我可能是罪魁祸首。整件事里最无辜的人是你,你一无所知,被拖进了这场混乱。”
林韵看不上她很合理,沈南柯看似和孟庭深同样的出身,可他们之间的差距巨大。沈锦兰养狗一样养沈南柯,沈南柯甚至都不如别人家的一条狗,赢孟庭深一次赏一块骨头,输了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骂,严重还会挨打。
孟庭深除了他父亲的事,他这一生几乎是顺风顺水,生在富贵里养在富贵里,他是阳春白雪。
“你妈的顾虑也能理解,她没什么错。我从有记忆就在算计,我的人生走到今天大部分都在我的算计中,并不是多好的人。”沈南柯抽回手,拿起矿泉水瓶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她的嗓子一路滚下去,落入空旷的胃中,她鼓起勇气把她糟糕混乱的人生说出口,“我智商也没有那么高,我可能没你想象中那么好。我读书时成绩能好,是我花费了大量时间提前布局。我为了成绩好看,我整个学生时期没有睡过完整的觉。”
“孟庭深——”
他抬手把沈南柯揽进了怀里,他抱的很紧,“以后周末的见面也取消了,你不必再去见沈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