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盐,醒醒。”
谁?
吴盐轻轻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到一个孩子正撵着她小跑着,“姐姐,你是阿盐吗?那个大哥哥说的阿盐。”
吴盐没有回应,嘴唇微微颤抖,双眼大睁,眦目欲裂干涩得泛起赤色。
“等他,那个大哥哥让我告诉你,等他!等他回来!”孩子急切地在怀里掏出一块破碎的玉佩,是李玦的玉佩,还染着一丝血迹。
“大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还未说完,孩子被衙役推搡着摔倒在地,淹没在人群里,不见踪影。
等他?!
孩子将玉佩悄无声息地递到她的手心。
那是李玦的玉佩,他没有抛弃自己,没有选择离开?!
吴盐闭上双眼,泪水浸湿了脸颊,倏忽间她笑了。
没人看见,没人想到,将死之人会这般坦然地笑。
但孟若渔却真真实实地看清了,少女微勾的嘴角,释然的笑容。
她守在少女身边,想要阻拦,想要呼喊,却只能一次次虚幻地穿过吴盐的身体。
孟若渔筋疲力尽地看着少女被押解着越走越远,眼前的幻境渐渐模糊。
最终只看见熊熊燃烧的火焰,眼前一片殷红。是冲天的火焰还是淋漓的鲜血,她已然分不真切。只是这一刻,滚滚热浪真实地蒸腾着她的身体,炙烤着她的心魄。
她听见人们高亢的欢呼声,看见扭曲的人海,呵,多么讽刺!
猛然间,一片殷红中,一个手执长剑的男子的身影在热浪里若隐若现。
她努力想要看清,幻境却在这里戛然而止,孟若渔悠悠转醒,顿觉脸颊冰凉。她手探上去,晶莹冰凉的泪水蘸在指尖,流了满面。
她茫然又激动地起身前往主殿寻找那位女师傅,脚步急切,跌跌撞撞,几欲跌倒。
偌大空寂的大殿之内,女师傅手执一串念珠,敲着木鱼诵读经文,嗫嚅低语回荡在空房之中。听到有脚步声,她停下动作,看向匆匆赶来的孟若渔。
孟若渔看着清风吹拂下,女师傅微微浮动的面纱,她不知为何脱口而出,“吴盐。”
女子目光凝滞,一动不动坐在蒲团上,定定地看着孟若渔,面纱轻扬。
“阿盐,你没事,还活着。”孟若渔激动地上前握住女子的双手,紧紧地,唯恐转瞬人便会离去。
“真好,阿盐。”孟若渔看着吴盐赴火刑,她想去阻止,却没人看得见她,她也触碰不到任何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现在,吴盐完好地站在这里,不知她有多么欢喜。
“你为什么知道我是谁?”吴盐蹙眉看向她,“我并不识得你。”
“不知为何,刚才在栀子花下睡去,梦得你年少时的遭遇。”可能对于吴盐来说眼前的少女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但对孟若渔来说,自己与吴盐相伴一载之久。她多想轻轻拥抱眼前这个让人心疼的姑娘。
“阿盐,你后来如何了,那群人要……,你是如何逃脱的?”孟若渔终是沒有说出“祭天”二字。
“妄辰庵的师傅们救下了我,自此我便在这里削发为尼,青灯古寺,了此残生。”吴盐已经许久不同人交谈,但眼前这个姑娘却让她莫名觉得亲切。
“施主唤何名?”吴盐问道。
“孟若渔。”孟若渔甜甜地笑起来,如初霁的碧蓝晴空。
一觉睡醒,已过了两个时辰,眼见已经下午,是时候动身离开了。
“阿盐,我该走了,无事可以再来看你吗?”孟若渔问眼前的姑娘。
“请便。”吴盐仍是淡淡的语气,却流露一丝纵容。
“那我走啦,告辞。”孟若渔眨眨眼。
“嗯。下山往东,便可到山下的集市去,姑娘要找的医馆也在那处。”吴盐将一把遮阳的油纸伞递给孟渔,在她身后叮嘱道。
“好。”孟若渔提起裙摆,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