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夏怔了怔,不知道顾云锦为何突然问起了这个,她本能地点了点头:“好看。”怎么会不好看呢?这眉眼弯弯,眼底跟盛了漫天繁星一般,叫人看了,也忍不住想跟着她一起笑。“那不就行了,我又没诓人,我就是这么好看。”顾云锦说完,也不管念夏反应,踢了鞋子,翻身在榻子上躺了。念夏见她想歇息,轻手轻脚给她盖了薄毯,就退出去了。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半垂着眸子,顾云锦暗暗叹了一口气,复又笑了,只是笑容里多了几分自嘲。名声吗?名声那种东西,能当饭吃吗?她从前背着多少好名声,什么温柔贤淑、恬静宽和,活生生把自己拧成了将军府那泥池塘里出来的青莲,最后还不是落到在岭北吃不好穿不好,只能等死的结局吗?她如今不稀罕那些了,让人说说容貌又怎么样?反正不久之后,她还要背上粗鲁没规矩的坏名声呢。等练好了拳头把杨昔豫打出鼻血了,那更是威武了。她不屑传言,不管好坏,那十年的经历告诉她,自己活得好,比什么都要紧。外头说什么,就由着他们去说吧。顾云锦能看得开流言蜚语,徐令婕却挨不住。跟着杨氏回到清雨堂,徐令婕抱着杨氏哇得哭出声来。“母亲,怎么会这样呢?”徐令婕哭得止不住,“我是推她了,但我什么时候嫉妒她的脸了?什么叫我容不下她?什么叫我刁蛮欺负她?这几年我这个做姐姐的,除了推她那一下,我尽心尽责了呀!说到底,也是母亲想抬举她,让她嫁给表兄。表兄一表人才,才华出众,又是杨家长房嫡子,母亲能给她牵这根红线,已经是给她长脸了,也不想想他们将军府,全是连规矩都不懂的粗人!除了个将军名号,还有什么呀?再说了,老将军战死了,她亲爹也死了,这将军府的封号指不定过几年就要撤了呢!她哪里能比得起外祖家?我也是听您的,您说给她铺路,我就教她京中规矩礼数,教她琴棋书画,我没亏她呀!就是推了一下嘛!是您让我推的,您说这是为了成事儿。您看,明明都是向着她的,连推下水都是为她好,她怎么能在外头让人那么骂我!”杨氏被徐令婕哭得脑门子痛,只能耐着心思给她解释,道:“你生活在京中,看的是皇城风土,只觉天下太平,可外头并非如此,边疆外敌,偏远州府亦有叛乱,朝廷少不了打仗的人,更不会去动领兵的将。顾老将军是战死了,可顾家还有云锦的叔伯在,别说她几个堂兄,连她亲哥哥都从军去了,只要还有仗打,将军府就一直会在。外祖家再好,也是文臣,现在重武,圣上为何器重小公爷?不就是小公爷能上战场嘛!若昔豫能娶了顾云锦,有将军府这条路子,外祖家也顺畅些。这些朝廷里的事情,娘晓得你懂的不多,你是听话,娘跟你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了。这几年你做得都很好,让云锦跟你交心,让她学规矩,这全是为她好。不过是推了一下罢了,倒是把她的泥脾气给推出来了,说到底,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我们再教她,也是浑的!”徐令婕听杨氏说朝政,一时有些懵,只顺着问了一句:“她既然是烂泥,那照您的意思,还让她……”“再烂泥,也是将军府的泥!”杨氏咬牙道,“就是个小丫头片子,等她撒了气,还不是由着揉扁搓圆吗?她也就朝底下人开刀,闹不到你头上来,你别怕她。”徐令婕撇着嘴,道:“她是不闹我,她让人在外头胡说八道呢!”“未必是她,”杨氏掏出帕子给徐令婕擦脸,道,“外头说你欺负她,但也没说她什么好的,一个姑娘家,叫人那般评说容貌,她也够丢人了的,她敢对自个儿那么狠?”徐令婕沉默了,想了想顾云锦平日为人,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她要真有那个胆量,早跟大姑母闹得翻天覆地了,哪里会跟着回京城来,只不时地拿几句话去戳人呢。”“也是!”杨氏点头,道,“不过就是推了一下,你别放在心上,至于外头的话,令意在你前头呢,等你来年及笄之后,谁还记得那些流言。”马步杨氏又絮絮宽慰了徐令婕一番,总算把女儿哄好了,就让画梅打水进来伺候徐令婕净面。徐令婕一双眼睛哭得红肿,虽是擦洗干净,抹了香膏,看起来依旧楚楚可怜。杨氏心疼不已,搂着她道:“你下回可不许再哭了,伤眼睛,你从前如何跟云锦相处,往后依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