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兵在场子里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为人冷淡得很。说出这话,杜嘎子还挺诧异的。“那感情好,学,必须学,多学门手艺傍身也好。”这年头学什么都得拜师傅,能学到多少也要看师傅人好不好。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不少人收拜师费时爽快,一到教本事时就不一定尽心了,尤其是这种技术活儿。甭管邵兵是不是真的有时间教,他有这个想法,杜嘎子听了心里舒坦。要知道,一开始他和大旺还觉得他这人不守规矩又难相处呢。邵兵刚来那会儿动不动就几天不来场里,彼时杜嘎子和大旺为此不平还跑去找了熊叔。熊叔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邵兵是专门来火葬场镇场子的,免得大伙儿长年累月被阴气环绕着,影响寿数。杜嘎子起初还不信。过了一阵发现,熊叔好像没糊弄他们。邵兵来之前,他确实偶尔会感到心悸,心情也总是莫名其妙的不好,他来了后这种情况确实少了,比带十根红绳都好使。但要说去命案现场他最喜欢跟谁搭档,那还得小祁。邵兵能干的活儿小祁都能干,搬尸这工作呢,说习惯也习惯,但偶尔心里还是有些咯噔。这种时候就特别需要同伴掰扯几句,缓和一下阴冷的气氛。邵兵在这方面就不行。小祁就不一样了,成天笑乐淘淘的,你说啥她都能聊,跟她一说话心里头就不慌了。真一瞅瞅笑得跟朵喇叭花的杜嘎子,再看看邵兵,暗暗啧了一声。别以为她没看见啊,他根本没动手修。就是趁着没人看见掐了个法诀让这快散架的拖拉机重新支棱起来了。敷衍,太敷衍了。看他后面怎么收场!三人回到火葬场时已接近中午,平日这个点蔡叔和大旺快收班了。但今天大旺居然还在,远远看去他被人拉着不让走,对方正在说什么,旁边还有几人也围在他旁边,熊叔也被围在中间。听到拖拉机的突突声,几人不约而同回过头来。真一就见大旺满脸救兵来了的表情,放声大喊:“邵兵!”邵兵把拖拉机停好,看了他一眼,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就当做打招呼了。真一跳下拖拉机,不等邵兵下车,直接抬起门板一端往前一拉。杜嘎子也习惯了她力气大的事实,麻溜地下车抬起另一端,两人配合默契直接往停尸间走。“借过,借过啊。”真一见那几人还揪着大旺和熊叔不放,也不管到底出啥事了,就故意抬着尸体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张嘴就胡说八道:“死者为大,大伙儿别挡路中间,对你们不好的呀。”她一向帮亲不帮理的,何况现在还不知道谁没理呢。众人一听,根本没来得及过脑子,生怕沾了晦气立马向两边撤开了。真一径自从他们中间过去,倒是想回头看看情况,被杜嘎子叫住了:“忌回头,赶紧走。”这话其实没什么科学依据,反正风俗上一直这样讲,他们也就遵守下来了。真一不怕,十个成了厉鬼的张安道也不敢近她身。她身上可是有阎君的力量,他们敢动她肯定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不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作为这里的员工必须维护场里的形象,她要是乱来肯定会让人怀疑嘎子他们的专业度。这样不好。真一强忍着好奇心没回头,只是脚步下意识快了两拍,猴急得很。杜嘎子能咋办?当然是大步跟上咯。这边把尸体一放好,她就急不可耐拔腿往回走,准备去看热闹。刚走近只听了一两句,稀里糊涂着呢,熊叔就让她到派出所喊白法医。真一:……行叭,谁让她是最敬业的员工呢。派出所在荷花街。从城郊过去骑自行车都得二十来分钟,且不提场里没自行车,其他人速度也不会比真一更快。真一叹息一声,看来自己是没看热闹的运气了。她嘴上叨叨叨,办正事时一点不含糊,脚底仿若踩了风火雷似的,一路快跑过去。四五公里路程竟只花了七八分钟。路上行人只觉得一道虚影从身边刮过,连是男是女,长什么样都没看清。长安街红玉大饭店里,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男人目瞪口呆看着窗外,手上的红烧狮子头“啪嗒”一下掉在桌上,滚啊滚直接滚落在地板。坐在他对面的老人心疼得一巴掌呼了过去:“专心吃饭,看什么看,肉不要钱的啊?”这一巴掌算是把他打得回了神,男人“卧槽”一声。兴奋得手舞足蹈:“爸,刚才你没看见,有个人跑得特别快,都跑出残影了,从那路灯到转角至少得有一两百米距离,他“咻”一下就过去了,我敢赌不超过三秒,太快了,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