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川客气了一下,就把钱收了起来。林大夫冲着柜台那边摆了摆手。“东来,照着这个方子抓七剂药,给老乡按成本价核算。”“好咧!”药铺伙计答应一声,就跑过来接过方子。他回到柜上,就铺开草纸,拿起一杆小秤抓起药来。药材过了秤,“刷刷刷”分成七份,一份一份摊在草纸上。一会儿功夫,药就抓齐了。伙计折着草纸,包起药包,再拿纸绳往中间一绕,打了个十字结。一连七包,串成串儿,就像提着一串大粽子。“老乡,您收好喽!这一剂药可以喝两天,小叶注意到药方子收起来了,并未给病人。这是老规矩,怕把方子传出去了,砸了自家的饭碗。这边抓好了药,林先生那边也收工了。见陈根发过来道谢,就叮嘱了几句。“老乡,回去后,要多走动,去河边转转,仰着脖子看看树梢,不能一直低着头,不然,你这个脖梗子可就废了……”“林先生,让您费心了!”陈根发很感激。他在后街上住着,对林家多少有些耳闻。林家药铺规模不大,可信誉极好,价钱也很公道。早年间,林老先生经常义诊,其他几家药铺看不惯,就想着法子压低草药价格,挤兑林家。后来,林家长子、次子去了省城,林老先生称病谢客,林家药铺交给侄儿打理,勉强维持着。赶在春夏之交,秋冬之季,林老先生还会坐堂,义诊几天。这样的人家真是义薄云天,济世救人啊。陈根发感慨着,小毛头从帘子后面钻了出来。“爹,娘喊你吃饭!”“好,这就去!”林大夫拱了拱手,进了后院。陈根发一家出了药铺,章小叶回头瞅了一眼。她记住了林先生的名字,叫林世贤,医术很高。那药方子也记住了,回去后就写下来,省得忘了。回到家,陈王氏做好了饭菜。一大锅菜粥,有粉条、豆腐、黄花菜,勾了粉芡,打了鸡蛋穗穗,稠糊糊的,香喷喷的。一家人坐下来,一人盛了一大碗,淋上香醋,滴几滴辣椒油,就着玉米面饼子,吃得浑身冒汗,热乎乎的。章小叶心说,姥爷家吃得还不错嘛。放下饭碗,柳玉苏系上围裙收拾去了。陈水秀打开包袱,取出年礼。“爹,娘,这是一双新棉鞋,您二老穿上试试,看合脚不?”“呦,真合适,就像可着脚做的。”陈王氏很开心,穿着棉鞋走了几步。陈根发也试了试,很满意。“爹,娘,这是一块青布,一块花布,俺公爹说拿来给您二老做件新衣裳……”“欧呦,亲家咋这么客气啊?”陈王氏欢欢喜喜地收下了。家里没有织布机,全靠买布做着穿,这两块布料就给二川和水莲吧,等明川和文川长高了,也能捡着穿。正热闹着,陈二川跑过来说:“姐,章大哥来接人了。”陈水秀赶紧站起来,说:“爹,娘,俺和叶子先回去,赶明儿来给您二老拜年!”“好,赶早不赶晚,天这么冷,赶紧上路吧!”陈水秀给叶子戴好花帽子,扯着小手往外走。一家人送到大门口,章长志正推着独轮车等着。陈水秀把叶子抱到筐子里,裹好棉被。章小叶扯着嗓子,大声喊着:“姥姥,姥爷,再见!”“大舅,二舅,三舅,四舅,还有小姨,再见!”章长志挥了挥手,就上路了。陈水秀挎着空包袱,跟在后面。路过裁缝铺子时,正赶上小师傅出来送客人,看到陈水秀就顿住了脚步。陈水秀也看到了小师傅,可随即低头避开了。小师傅眼巴巴地瞅着,想打声招呼,可到底没有勇气。陈水秀疾步走着,不敢回头。小师傅她认得,叫崔学艺,在一条街上住着,见了面不说话,只是红一红脸。小师傅心里有她,曾经托人来提亲,爹说:“等出师了再说吧!”可未等小师傅出师,她就匆匆出嫁了。陈水秀走远了,小师傅还在街口望着。他想跟水秀说,他出师两年了,能挣钱了,可以单门立户过日子了。可说这些有什么用?水秀已经嫁人了,那个戴着虎头花帽子的小娃娃就是水秀的闺女。这一幕,章小叶并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