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这一路上受得罪不浅,衣衫褴褛,本来素白的裙子都变成了泥浆色,皮肤上到处都是被荆棘和锋利石子剐蹭的血痕,脚上还起了一层水泡。赵槃沉默,叫人拿来了药酒和热毛巾。他用热毛巾帮她把身上擦拭干净,又褪去她脏兮兮的衣服,亲手给她换上干净的。然后用灸针挨个挑她小脚上的水泡,敷上清凉的药膏。阿弗终于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弄醒。赵槃瞥了她一眼,低低道,“醒了?”针尖刺破水泡,传来些许轻微的刺痛感,阿弗下意识地就要缩脚。“别动。”赵槃抬手止住,微凉的手心刚好碰触到她玉石似的小脚指。阿弗蓦然感到了他身上的熟悉无比的气息,哽咽着嗓子抗拒道,“你别碰我。”赵槃皱了皱眉。他懒得跟她较这一时口舌之长,垂眸继续手里的动作。阿弗亦含着泪水,咬牙沉默。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峙着,谁也不肯先低头。赵槃帮她上完了药膏,净了手,见她一点表情也没有地呆滞地靠在床栏边。她的唇色寡淡得没一点颜色,瞳孔里也蒙了一层灰,仿佛被抽去了魂儿似的。赵槃忽然想起来,宋机曾说过的话。宋机说阿弗长相寡淡,身段纤薄,眉心还留了个伤疤,也不会讨人欢心,几乎就没一分可喜的特点,真不知道你是这么看上的。可是他望向她,此刻在朦胧的微光下,她静坐在那里,不用有什么动作,自然美得惊心动魄,令人倾慕。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他,所以他看她和旁人不同吗?各种复杂的情愫混合在一起,导致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此生一定要她,不惜任何代价。“别闹了。”赵槃坐下来,缓和着语气地跟她解释,“逃跑是没用的。锦衣卫的势力遍布天下,就算你南荒琼州去,我也照样能追过去。也别想着寻死,东宫里的名医鬼手多得很,让人起死回生不是什么难事。”阿弗微惧,手心不由自主地捏紧。“景峻呢。”她压着嗓子问,“还有沈婵,刘嬷嬷,你把他们怎么样了?”赵槃听到她提其他人,尤其是那青袍书生,泛起阵火气。他压抑了自己的情绪,骨节捏过她下颌,隐晦着说,“他们暂时没事。但是,如果这样的事再有一次,咱们就没什么条件可谈了。”阿弗挣扎着推开他的手,前世他那风光霁月的样子毁得一干二净,“你那些卑鄙的手段使都使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卑鄙?”赵槃冷嗤,语气还沾了些凉凉的,“这种小儿科的游戏,还真算不上。不过,你今后再弄出什么新的花样儿,我倒是不介意奉陪到底。”他有一百种法儿叫她屈服,如今一招都还没使,怎能担得起卑鄙二字?阿弗脸色灰暗似菜色,别过头去不看他。片刻后,她听到偏殿外细细微微的动静,还有铁条摩擦的窸窣声。阿弗猛地望向窗户。只见几个下人拿着许多铁条,从房室外面安了一层牢栅。密密麻麻的,就像牢房里关犯人的那种。“别猜了。”他淡漠沉郁地说着,“就是你想的那样。”阿弗感到喉咙里一刻窒息,“你……”她急得团团转,他这是真要困死她吗?她语气不禁软了下来,泪眼朦胧地仰头望着他,“殿下,别这么关我。我这次确实做错了,我给您道歉还不成吗?您叫他们走吧。”“话是这么说,”赵槃泛出一丝冰凉的笑来,帮她把额前散乱的碎发掖到耳后,“可阿弗,我不得不防。”阿弗气急,尖锐的指甲就要朝他挠去,被男子轻轻握住。他低头吻了吻她浅色的唇,指腹拭去她眼尾的泪水。而阿弗心里却绝望地明白,他越是温和越是轻柔,做出的事就越冷硬无情。晌午,赵槃给她叫了饭。饭菜品种很全,全是滋补清淡类的,是从宫里请来的御厨做的。他把筷子搁在她跟前,她却不肯吃。他眼风扫了她一眼,带着点诱哄的味道,“听话。要吃饭。”阿弗面无表情,“你饿死我算了。”赵槃没说话。半晌问她,“真不吃吗?”阿弗一声不吭。“那好。”他疏离尽显,唤了人,“去叫人把景峻和刘婆子的饭食也停了。”阿弗倏然瞪大眼睛。“别。”她说,暗地里捏着骨节,拿起筷子就狠命扒着米饭,拼命地往嘴里吃。赵槃手背却搭住她的手背,缓缓说,“别跟我置气。一口一口慢些吃,吃菜,喝汤,懂吗?”阿弗灼灼的目光盯着赵槃,蓦然看见他手背上被她咬出的伤痕。浅浅的一个月牙形,齿印还栩栩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