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正午,灿烈的日光笼罩了大地。沁月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等了许久,男子很久没说话。半晌,赵槃淡淡说道,“让她当面与我说。”晚膳时分,小厨房做了珍珠翡翠羹和几道小草,以酥油点缀,看起来甚是精致。阿弗懒洋洋地没胃口,没吃几下就叫人端下去了。沁月满脸为难,“姑娘,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吩咐人做的,里面添了治梦魇的药材。您若是不好好吃,若太子殿下查问下来,我们又要遭殃了。”阿弗冷哼了一声,心想赵槃有多少朝政大事要处理,怎么会跟她在这种枝头末节上较劲儿。“沁月,我真的没胃口。”她软软地说道,偷偷拉了拉沁月的袖子,“他若是真的会责罚你们,你就帮我偷偷把这些东西倒掉吧。”她没说谎。她不想吃这些东西不单是因为赵槃的原因,还因为她从小到大吃野菜喝山泉长大,对于宫廷这种粘腻精致的小菜,实在是合不来胃口。从前她就吃不下,现在就更吃不下。若论起来,一碗普普通通的芽菜汤,再赔上两个馍馍,逢年过节能宰鸡喝汤解解馋,这就是她心中最好的玉盘珍羞了。她本来不是名贵的金丝雀,没有绚丽的羽毛;她只是山里一直普通的不能不能再普通的灰雀,却误飞进了这金丝笼中。沁月苦笑了一下,“姑娘,快别开玩笑了。”阿弗叹了口气,只得重新拿起筷子。她现在是池中之物,若是赵槃知道她竟敢叫人把饭食倒掉,估计别人不说,沁月先得掉一层皮。主仆二人一站一做,相顾无言了良久。屋中气氛压抑,阿弗有一搭无一搭地夹着筷子,时不时打量着沁月一眼,像是有什么话要说。过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沁月,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跟他说了吗?”心机阿弗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仰着,眼巴巴地望着沁月。前世她刚为赵槃外室时,沈婵就曾劝过她,宁为穷者妻不为富人妾,更何况是比妾更低贱见不得人外室。所谓外室,只不过是男人暖榻泄阳之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待主母过门,可以随意踩踏,随便找个人牙子发卖,即便是打死也不违反任何律令。沈家是京城名门,沈婵父亲就曾在外面偷偷养过外室,所以她深深晓得外室二字的含义。前世沈婵多次劝过阿弗,说太子并不甚看重她,趁早溜之大吉,跟她到苏州去。那是她夫家宋氏所在,春江鸭暖,人间天堂,她是宋家主母,可以一辈子罩着阿弗。可惜当时阿弗猪油蒙了心,被赵槃拿捏死死的,根本不敢离开他。重来一世想要摆脱赵槃,阿弗第一个就想到沈婵。可是她现在被困在太子别院里,里里外外都有精兵把手,她既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联络沈婵真是比登天还难。想来想去,既然瞒不过赵槃的眼睛,不如直接跟赵槃说,正好借着三月十七沈婵的生辰为由。阿弗费尽心机让沁月传话给赵槃,因为沁月是赵槃安插在别院的人。话头由沁月提出来,或许比她说更得赵槃信服。却见沁月双眉紧蹙着,手指不停地搅动着丝帕。阿弗心里沉了沉,“怎么,他不答应吗?”沁月咬着嘴唇,“这样的小事,姑娘怎么不亲自跟殿下说呢?殿下那样疼姑娘,不会不答应的。”阿弗失落地收回眸子。由她亲自开口,多半是不行的。一遭跟皇室的人沾了边,脱身可就比登天还难。放她回乡野这件事,阿弗前世不是没求过赵槃。赵槃只是面上淡淡地嗯一声,后来再也没提过。现在想来,她既然已经做了太子外室,不论身份如何,那都是太子的人。一只木偶,即便是太子丢弃的,别人也不敢染指半分。赵槃不是傻子,知道沈婵是个爱管闲事又不安分的女子。他不会叫阿弗联系上这样一个麻烦。“姑娘,别怪奴婢多嘴,”沁月犹豫了半晌,还是说了出来,“您应该对殿下坦诚些。殿下挺在乎您的。”阿弗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是在乎她,在乎到最后可以一条白绫赐死她。沁月双唇微动,似乎还想再说什么。阿弗却不想再听一句赵槃的好话,懒懒地打断,“扶我去睡一会儿吧,困了。”沁月有些惊讶,“姑娘不等着太子了?”阿弗浑不在意,“你忘了?今日是初七,皇城里合宫宴饮,他不会来。”赵槃把她养在别院里,来表面上借着报恩的名头,其实私底下人人都说阿弗是无耻的不要脸的丑八怪,偶然碰上了太子就做着野山鸡变凤凰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