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公安分局刑侦支队办公室,孙见智两只发直,对着那副石膏牙模苦思。这副牙齿自然不是丁闻易的。
她已经确定凶手不是他,但必定是可以轻易接近他的人。
孙见智回想那天她立在窗边看江风夷打瞌睡,陆平把车开进来,先下了左窗,偏着脑袋一直朝楼上看。发现孙见智盯着他时,他明显吓了一跳。起初孙见智以为他是记者,直到他和江风夷对话。
谁会迫切地接近一个把自己朋友送进监狱的人呢?他的动机是什么?
陆平这个名字似乎之前在哪里听过。
她在脑海中搜罗着,猛地想起另一个和丁闻易有关的人。她抓起手机给母亲打电话:“妈?有一次你跟我爸八卦说任院长有个私生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什么私生子,真难听!”
“我记得是叫陆平吧?”
“啊,好像是吧,我记不清了。”
“你见过他吗?能认出来吗?”
“我见过一次。你问这个干什么?”
“查案。”
“我认是认得,那怎么给你描述……”陈樱想了一会儿,“这样,你等等,我给你问吧,那个雪儿阿姨跟院长熟,让她去他朋友圈找。”
“你别说是查案啊。”
“我知道,你小看你妈了。我就说想给你表妹介绍对象。”
孙见智拿起笔,在笔记本上翻开新的一页,写下陆平的名字。
预备的被害人
等雪儿阿姨回复的空当,孙见智问:“他们一家和丁闻易很熟吗?”
陈樱:“丁闻易是谁?”
“就是你之前说任院长想给我介绍的那个。”
陈樱恍然大悟:“噢,就是坐牢的那个,幸亏你们没成!现在都传开了。”
竟然连陈樱都知道了。孙见智不免想起那天杨记者说消息是“医院那边”放出来的。她问:“雪儿阿姨跟你具体说过吗?这个陆平是怎么回事?”
“哎呀,就是说,任院长年轻的时候很风流。他那时候结婚了,又在外面跟别人好,就是陆平的妈妈……”
她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怀孕。任某让她主动从医院辞职,在家养胎,他保证会离婚娶她。但直到孩子生下来,他也没兑现自己的诺言。和那个年代大多数未婚先孕的第三者一样,她独自抚养孩子,像金丝雀活在笼子里,外面罩着一块隔绝世界的黑布用于安抚精神,她仰仗饲主的光顾和喂食,假装那是爱。
一直到陆平十六岁生日那天,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她服药自杀了。
陈樱说着,孙见智听着。
“找到了,我发给你。”陈樱发来一张陆平和任院长的合照。父子俩贴面拥抱在一起,跟前是一个生日蛋糕,硕大华丽如春季的皇家花园。
电话那头的陈樱忽然沉默了,她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在想世态炎凉,而孙见智在想案子的所有不合理此时都变得合理了。
“孙猴子!”李禾在叫他给孙见智起的新外号。
孙见智没答应他。他以为自己高估了他们的熟络程度:“呃,孙队,那个你让查的丁闻易的社会关系整理出来了……”
孙见智扫一眼,其中果然有陆平的名字。
“凶手不是丁闻易。”孙见智转回头去登入人口信息资源库,确定了陆平的家庭住址,“先别管他了,你和阿正细化一下这个陆平的资料……”
办公室忙碌起来,孙见智想起江风夷,疑心她已经发现陆平是真凶。以她对江风夷的了解,她很可能会用尽各种非法手段独自处理这件事——或者处理掉陆平,或者被陆平处理掉。
孙见智拿过手机给她打电话,发现那头无法接通,背后的汗一下子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