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为什么不进来?”
“看你没事就不进去了。我这边病人也等着。”
“谁说我没事,我有事。”
“那……祝你早日康复。”
“来找我,我一个人在。”
“太晚了,不方便。”
“那我来找你,我爬过来。”
她挂断电话,无奈叹了口气。
丁闻易住的是独立病房,地上堆着同事送来的鲜花水果,江风夷关上门看一圈,不冷不热地说:“内部人员待遇就是好啊。”
丁闻易笑道:“我怎么说也是见义勇为了吧,还不能享受一下?”
她双手插在口袋里,远远站着,像冷得瑟瑟发抖却害怕篝火的熊。
丁闻易说:“你靠进一点。”
她不应声,还是漠然站着。
他说:“你别逼我爬过去。”
她点头:“那你爬。”
丁闻易无奈地笑,可怜地摊开两只裹满绷带的胳膊:“我想给你发消息的,但是手用不了。”
她满腹的怨恨立刻变成气球飞出去了。“那你请护工了吗?”她向前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丁闻易脸上也挂了彩,神色可怜巴巴的:“请你。”
“我没空。”她低头看手指,食指甲缘上有一根酸溜溜的倒刺。
丁闻易歪头看她埋在底下的脸,边看边笑,眼睛像一汪春天的泉。
江风夷抬眼瞪他:“你笑什么?”
他说:“我就知道你会吃艾良的醋。”
“我没有吃醋。”她心里想,我凭什么吃醋。
“那瓶香水是我妈送她的,硬要说是我送的。”丁闻易向床沿挪,想要靠近她,“我已经和她解释清楚了。”
她说:“你不用跟我解释。”
他固执地说:“我要解释,你也要听,因为我在乎你的感受,我想让你也在乎我的感受。”
灯光淡淡的照在他脸上,他们离得很近,江风夷能嗅到他病号服上消毒水浓浓的气味。她才想起来,曾几何时,她是那么地渴望能再靠近他一些。
“为什么要退缩呢?是觉得自己不配吗?”她听不清这句话是她心里的声音还是丁闻易的声音。也许是消毒水太重,熏得她晕乎乎的。
“还记得你被袭击的那一次吗?在最后一刻,你心里想的是谁?”他的嗓音变得沙哑,“昨天我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没来得及和你告别,所以我无论如何不能死。”
江风夷像被一道闪电击中,陷进一片灿白之中。
她的生命充斥了太多的不辞而别。也许是下意识,也许是注定,成年以后她甚至还要选择一份充满别离的工作,强迫自己重复被抛弃的过程直到习惯。
丁闻易让她看见自己,他一遍遍地剖白,向她证明他真的需要她,因为被需要,才觉得安全。这一刻她才明白,她害怕的从来不是建立联系,而是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没有任何通知就被重要的人抛弃了。
她垂下头,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你疼吗?”
“我没事的……不要哭。”看到她脸上有泪痕,丁闻易眼圈也红了。
她摇头,用手按住眼角:“我也不想哭的,我也不想这么矫情。”
“怎么会是矫情呢?你永远可以在我面前哭。”
她头发哭湿了,一绺一绺粘住通红的脸。丁闻易的手抱不住她,他只能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陪着她默默流泪。
窗外雨歇了。丁闻易说:“起风了,明天可以去草坪帮我捡玉兰吗?你看,这样才矫情呢。”
她含着泪点头,哭了一下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