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解围之举,到底帮的是谁,他二人心知肚明。
连十万天兵亦未放在眼内的应龙妖帝,又岂会被区区北海水军所困?
“是吗?”
应龙显然未因适才横生之波折而心情变坏,反见眼底愉悦之色更浓。
车驾再度起行,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闻车外雎翎禀道:“启禀龙主,已到礁腊。”
“嗯。”应龙掀帘,便见茫茫大海中,隐见一座岛屿横卧海面上,岛之四面均乃悬崖峭壁,仿佛神斧劈削而过,陡立不可攀援。岛上山峦起伏,自西北向东南延伸,主峰位西南,峰下七脊,犹如蟾蜍伏地,又见谷下有山沟浅溪,汇于东南入海。
这岛上山花烂漫,野草碧翠,虽不及东海仙山瑰丽状观,缥缈入圣,却亦有世外桃源之感。
雎翎策马降下云头,马车缓缓停于东南滩头。
天枢下了车,眺观这北海中的礁腊岛,心中不免略略见疑。
应龙从他身后走来,与他并肩而立,仿佛洞悉其思般说道:“星君可是觉得,似禺疆这般驱使疫风的恶神,所居之所居然鸟语花香,未免匪夷所思得很?”
天枢看了他一眼:“花香馥郁,却隐藏鳞虫腥气。草木茂密,却不见小兽游走。”
应龙挑眉,笑了:“星君好眼力。”言罢突一张目,龙睛骤化金彩,现出兽形瞳带,一股龙息呼啸四周,繁花似锦的花丛下突然沙沙作响,仿有无数虫蚁游动四散而走,叶间缝隙下,隐约见到细密的灰鳞游弋而过,竟是数以千万计的毒蛇!!
这些毒蛇藏于繁花之下,以花之色美芬芳以惑人目而伺机噬人。可惜毒蛇再恶,岂敢在龙王面前放肆?
龙王张目,便已将能噬人的群蛇尽数吓走。
应龙背手回头,问:“星君可是来过此地?”
天枢亦不隐瞒:“曾经来过。”
应龙却径自说道:“礁腊又名蛇岛,乃长虫繁衍之地。岛上有蟒王修精得道,百草因其灵气滋养能愈百病。然不料蟒王之女偷入凡间,把蛇岛灵药之事对情郎泄露,于是凡人驾船潜入蛇岛,盗走蟒王洞口以数千年仙气所凝之冰片,蟒王得知勃然大怒,急欲追赶便祭法掀波阻拦,岂料海啸不慎湮没岸上渔村,死伤无数,犯下天规。天帝震怒,下令斩杀蟒王,并颁法旨勒令从今以后,礁腊永隔陆地,长虫不准渡海。”
他缓缓回过身来,金色的瞳睛锁在苍衣神人的身上:“蟒王一时错手,便落得形神俱灭的下场,更祸及岛上鳞虫永世不得入凡。而凡人盗物,反而无罪。天道之公允,不知从何说起?”这话并无逼迫之意,听起来仿佛不过是随意一问,然而那瞬间,天枢却从这个男人眼中看到了两千年前那逆天时的狠绝。
天枢没有回答。
因为他无法回答。
天命所司,守护天道,他从来……不问因由。
即使那尾差两百年便能得道成龙的巨蟒王被他斩杀之时,目中尽数怨恨与不甘。
“本座不该问你……”应龙敛去犀利的目光,“兵刃有情,如何司杀?”嘴角的笑意带着无我的狂妄,“本座却偏偏见不得这不通情理的天命!”
环珮叮当声璆然,窈窕缱绻姿婉娈
“好狂妄的妖龙!”
声彻于野,如同自四面八方而来,却又偏偏让人摸不透到底是从何发出。
应龙仿佛早有所料,不再与天枢争辩,挑眉一笑,转过身去,抬头看往虚空,朗声叫道:“故友来访,何不现身一见?”
“谁人与你有旧?”
一股厉风自山中呼啸而出,化作风旋将众人卷在其中,顷刻间飞沙走石,厉风割面生疼,这绝不是普通的风,但闻风中有疟腥气息,隐有病疫之气,吸入这厉风之人,只怕必难逃瘟疫疟疾。
天枢眼神一冷,念动避风咒,厉风瞬即犹如被无形巨剑一劈两分,但见被风吹扬的发鬓缓缓落回肩侧,猎猎而动的袍摆亦不再摆动,在他近身方圆十丈之内,如同筑起无形障壁,风息全无。
外面仍然刮得厉害的风不见停滞,从旋风中分出一股风息,冲入无风障壁之中,落在众人面前。
“怎么有此闲心,来看我这个老太婆子?应!”
声音娇柔犹如黄莺出谷,听来亦不过二八年华,但见风息飞散,显出人形,却见是个倾世绝艳而难以于笔墨形容的女子!但见她一袭白色长裙,双足□,容貌圣洁无瑕,然而双乳丰满若隐若现却是另一番妖冶之色。眉心处以朱砂点有五片桃花瓣,衬托出凝脂般雪白无暇细腻的肤色。又见她双足御风,略见凌空,虽是□,却依然雪白干净,足踝处各戴上了一只玛瑙脚镯,更显妖媚惑人。
应龙未为所动,难得露出苦笑之色:“诚如所言,昔日一别,大约已有八千年。”
拥有此等醉人美貌的女子,正是北海神禺疆。
北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鸟身,珥两青蛇,践两赤蛇,名曰禺疆。眼前这貌美如画的女子,比之九天玄女更多一分妖媚之艳,让人无法想象这便是形异古怪的北海恶神。
女子媚笑地看着应龙:“凡人有一言倒是极妙,无事不登三宝殿……南极龙帝,想必不会无缘无故到这北海荒岛上来。”
“自是有事相求。”
“你来求我?”禺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瞪大了漂亮的眼睛盯着应龙看了半晌,飘荡着妩媚的身躯在高大的男人身侧绕了一圈,垂目仔仔细细地辨认过那张阔别经年的脸,“你应该知道,无论你求我什么,我都不会答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