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少爷,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想要这般玩弄他于股掌之间?觉得看他那样犯蠢很好玩吗?
但为什么,最后求他不要分手的时候,看起来又好像真的很伤心、很动情?还是,那也仍然是“戏剧”的一环呢?如果他因此而同情对方,是不是又会一脚踏入新的陷阱,导致将来某一天,只会迎来更彻底的决裂和抛弃、更深切的痛不欲生?
叶策边想着,边和同事走出餐厅,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就在这时,对面拐弯处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差点撞上了他,却灵巧地向侧边一步滑开了,随即脚步生风一般,径直越过了他们,继续匆匆忙忙往宴会厅那边的方向而去。
“……明先生?”叶策一瞥之下就认出了那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脸,本想打个招呼,但对方却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他似的,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步履匆匆,就这么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是没听见吗?略有些尴尬的叶策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的地方,转念想起温澜应该也在这条船上——之前那个谁似乎也提到过这事,不过当时他完全没往心里去。
……说起来,他这位老朋友,其实早就对莫敛的身份知情的吧?回想起来当初的谈话,明里暗里,温澜似乎隐隐提示过他好几回,叫他不要看轻了莫敛,说这位小学弟并不简单。可惜他那时竟是完全没领会到这层暗示的意思。
这也确实只能怪他自己,明明那么多违和的迹象,他却居然都选择性无视了,硬是让莫大总裁继续扮演了好几个月的穷苦上班族。
也不知道温澜现在忙不忙。不然也许可以找他好好聊聊,听听他的看法和意见……以及,好好问问他,他眼中的、真实的莫敛,到底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宴会厅这头。
莫敛好不容易陪着叶缘跳完一整轮舞,又应付走了几个别的家族生意伙伴。等他终于抽空逃出宴会厅来的时候,却发现叶策已经不在那里了,等候着他的是另外两个安保小哥——这让他的心情顿时灰败了一大半。
“辛苦两位了。现在回去休息吧,晚上剩下的时间,我准备就呆自己的船舱里,不打算再出去应酬,你们也不用再守着我了。”回到自己的舱室,客气地打发走两人后,莫敛长叹了口气,在小沙发上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他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从衣橱里掏出一套深蓝色的、衣领上和腰部都带着水晶亮片的、曾被顾绝尘玩笑戏称为“简直就像是孔雀开屏”的休闲礼服换上了。
“这么郁闷的时候,一个人怎么睡得着嘛……”小声自言自语嘟囔了几句,他打开舱室的门,小心翼翼确认了下——那两个安保小哥确实已经回去休息了,再没有多余的人在一旁盯着。
于是,他便放心地遛下了楼,准备去底下几层的小酒吧喝上几杯,消解一下心头挥之不去的苦闷惆怅。
转角处,他却撞上了一群预料之外的人物:领头那个穿着月白蓝色旗袍、身材高挑娉婷的女子,在周围几人的簇拥下从某个舱室走出来,脚步轻盈优雅地正往楼上走来。
莫敛一认出对方,下意识就想找个地方躲避一下,无奈周围并没有合适的遮蔽物,一时也无处可退——对方迎面看到了他,先是一愣,随即便是盈盈一笑,冲他点了点头:“小敛。”
莫敛无奈,只好也挤出笑容,冲着对方客气地笑了笑,低声打了个招呼。
对方几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只隐隐约约听到头顶上飘下来的几句谈话:“许久不见……现在出落得越发俊朗了。”
“是啊,只可惜,莫家在他手里,到底还是比不上当初……”
莫敛站在原地,听着他们那些谈话,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眸中一时暗色浮动。许久,他才转过头,轻轻“呵”了一声,然后才抬脚继续往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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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澜站在明仲夜的舱室前,略有些心神不宁。他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还是伸出手,在对方的门上不轻不重地叩了叩。
片刻之前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面前宽大的茶桌上,白瓷的茶盏线条干净,盛放它的托盘上则是用蓝色的墨晕勾染出包裹着淡淡雾气的山峦景象。烧开后静置了片刻的水从霁青色的茶壶中倒出,被缓缓注入质地温润的茶盏中,水沫打着旋儿漫到杯沿,随之漂浮起白色中带着些微翠意的小小花瓣。仔细看去,整个图景仿佛一幅微缩的精致山水画卷。
如果不是在眼前这个场景之下,或许他还会有心情细细品一品面前这杯好茶。只可惜——
“我记得,我们之前约定过,没什么必要的话,以后都不要再私下见面了。”温澜看着眼前穿着月白蓝色旗袍、盘着高发髻的秀美女子,冷淡开口道,“为什么偷偷上船来?华月的邀请名录上可没有列你的名字。”
“唉,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心如霜雪,不解风情。”女子悠悠叹了口气,用白玉般的纤细手指优雅地执起杯子,朱唇轻啜抿了一小口,随即仪态万方地看着他道:“难得我还特地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这种茶。就这么不待见我?”
温澜坐在对面,神色岿然不动,只是淡淡地回答道:“谢了。不过你该知道我没什么心情陪你喝茶,傅雪雁。尤其是生意场之外的这种闲茶。”
“好吧。真奇怪,看你还是这么冷傲耿介的样子,我反倒放心了一点。”傅雪雁听到他这么直白的婉拒,反而笑了笑,看着他眼睛道,“看来这些年也没什么人敢真在这种方面占你便宜,不愧是咱们系有名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算了,我知道你时间宝贵,没心思和我玩笑。那么,不妨直说告诉你,我为什么非要亲自来见你:前阵子网上突然冒出来的那些流言蜚语,也给我这边造成了一些困扰。这次来,我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麻烦的。”
“困扰?我记得那些流言里只有一小部分提到你。”温澜看着她,目光如炬——至于到底是哪些“流言”,双方对此都心知肚明,倒也不必再多解释。
“虽然你才是事件的主要当事人,但毕竟男女受这种负面谣传的影响程度是不大一样的。有些人可能会因此指责你道德水平不够高,但他们通常却不会太怀疑你的业务能力,甚至可能会觉得你或许算得上魅力很大——但我这边,这种小道消息,却会动摇股民对我还有整个公司的信心。”
“仅凭那种程度的谣言,还撼不动你在公司里长久建立起来的地位吧。”温澜静静地看着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自己之前还做过什么容易让人误会的事?”
“算了,总是瞒你不过的。”傅雪雁摇摇头,承认了这一点,“之前梁氏集团那位特别黏糊的三公子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有次宴会打了个照面之后,就开始三天两头找由头往我这里跑,还托人送了不少东西上门,说想要进一步发展关系。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也不好太拂他面子,只好找各种理由婉拒,但他一直不肯死心。后来我没办法,有次假装无意地,给他看了眼你我当年那张合照,同时暗示他你和我关系不一般,这才彻底让他偃旗息鼓、打消了念头……”
“原来如此。”温澜听到这里,面上神色不动,心下却有几分恍然之感。
“不过,这件事其实最多只能算诱因,除了梁家那位,本来应该没多少人知道。但几个月前,我丢了一块硬盘……也不知道是搬家时无意弄掉了还是怎么回事,总之后来找东西的时候再没找着。硬盘里,有一小部分商业上的来往账目——这部分我倒是不太怕被人看到,虽然不是全部对外公开了的数据,但毕竟有些年份了,也不是特别大的项目,其中大多早就已经结束,对现在应该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麻烦的是,硬盘里面还有当初我的一小部分私人数据,包括那时候的一些老同学和朋友间活动出游的照片和视频,和你一起拍过的那一整套相片的精修版,甚至还有……和莫藏还有其他几个我不太想提到的人的一些来往书信的存稿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