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当下确实会觉得很难过,会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你是喜欢他吗?”诺伯里语出惊人。纪冠城吓了一跳,立刻说道:“你不要用这个词,他、他……哎,你不明白。”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人类不就是喜欢和讨厌吗?如果你不讨厌他,那不就是喜欢?”
“我只能说人类的感情很复杂。”纪冠城听到“喜欢”这个词觉得有些刺耳,这不应该出现在他和栾彰之间,特别是栾彰喜欢男人且有伴侣的情况下,便更不应该出现了。
只听诺伯里冷哼一声,说道:“是人类喜欢搞得复杂罢了。”
“所以人才是人。”纪冠城道,“好或者坏,善良或者邪恶,自私或者慷慨,这就是属于人类特有的温度。我接受这样的自己,也接受这样的别人。”
语罢,房间内变得安静,过了一阵,诺伯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纪冠城。”诺伯里第一次称呼纪冠城的全名,“我不懂你。”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技术集大成之作品,在他的系统内储存着纪冠城从出生到现在几乎完整的一生。在不断地训练之下,他可以精准地推算出纪冠城在某一事件之下做出所有反应的概率,这件事从未出错,也绝对不会出错。
可是现在,他产生了疑惑,数据真的一定是对的吗?
“这个命题实在是太宏大了,我也很想跟你聊下去。”纪冠城继续说道,“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我得想办法找到栾老师才行。”
他给栾彰打电话,栾彰自然不接。诺伯里让他别管栾彰,冻死在外面最好,纪冠城始终放心不下。早知道刚刚就应该追出去才对,怎么自己就迟疑了呢?
多半还是被栾彰吓唬住了。
“这么晚了能去哪儿呢?”纪冠城自言自语。栾彰是个没有什么业余爱好和生活情趣的人,同样也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纪冠城完全想不到栾彰大晚上的能往哪儿跑。难道是跑去找张云鸣?纪冠城直觉不太现实,可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是在张云鸣那里,至少他也能放心一些。
纪冠城想了很多办法都不奏效,诺伯里劝说:“栾彰年纪比你大那么多,你担心他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纪冠城也不知道在担心栾彰什么,在一起生活的日子里都是他在照顾栾彰,仿佛他只要一放手,栾彰就完蛋了一样。
这种错位颠倒的关系会让他对栾彰产生怜爱之情,并把栾彰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容忍度自然而然地无限提升。
“哎,实在不行我出去碰碰运气吧。”纪冠城打算出门。
“哇,你也是够笨蛋的!”诺伯里道,“你怎么不问问我?”
“你知道吗?”
“这个家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他的手机定位系统可在我这里。”
纪冠城欣喜追问,诺伯里得意洋洋地告诉纪冠城一个地址,纪冠城搜索一番,发现这是离栾彰家不远的一个酒吧。
“他去酒吧干什么?他根本不会喝酒啊!”纪冠城想到栾彰出门时的那副悲切神情,急忙跑了出去。
仿佛世界在等着被他拯救一般。
酒吧的招牌很隐蔽,第一次来要找很久。
栾彰不喝酒,但是跟老板是旧相识,破天荒的来做客,认识他的酒保自然好生招待,像往常一样给了他一杯白水,他却让酒保帮他换掉。
“需要我帮您提前联系好人来接吗?”酒保关心询问。
“会有人来的。”栾彰笑着回答。
与出门时的状态不同,栾彰的心情其实很好,连一贯不大喜欢的酒味入口都没有那么强的排斥感。他不喝酒,两次破例都是因为纪冠城,如果纪冠城在午夜十二点之前还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要纪冠城好看。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也没闲着,看了两份工作文档,做了十二个优化批注,顺便跟王攀和刘树沟通了一下对于明年发布会草案的意见。
酒精渐渐溶进他的血液里,然后被输送到各个组织区域。只需要短短三十秒,乙醇就可以穿越屏障抵达大脑,抑制神经系统的工作,让栾彰开始感到放松。他看了一眼时间,故作困倦地趴在桌面上,双耳尽量保持着对于周围环境的侦听。
也不知道是不是血液中酒精浓度的攀升,他的大脑各个区域逐渐被托管。在漆黑的环境中,他开始担心如果纪冠城不来怎么办?如果纪冠城心里没有那么在乎自己怎么办?如果纪冠城始终不敢踏出那一步怎么办?
栾彰一路排兵布阵运筹帷幄,却突然走到了一个岔路口。要么选择自己主动向纪冠城袒露,要么逼纪冠城坦白。显然后者更能让他立于不败之地,可从时间成本上来说,前者虽不是最优解,但是是最快解。
他难得在大脑托管之下进行无意义的漫想,正在抉择之际,忽听风铃响动。
有人来了。
预期目标即将达成对于栾彰而言有着相同的激励效果,他趴伏着等待纪冠城的来临,可风铃声落下许久也未听到有人经过。栾彰抬起头看了看,方才来人不是纪冠城。
“很晚了栾先生。”酒保对他说,“您要等的人还会来吗?”
栾彰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秒针即将要跨过数字12,心中对于纪冠城的信手拈来已经即将转变成愤恨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