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流动的彩色,车内是凝固的黑暗。在这黑暗里江云的目光落在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上,骨节分明、莹润如玉,青筋游离在莹白的肌肤上格外引人注目。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美丽的一双手刚刚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
指腹摩挲着掌心,即使离开了那个地方他的掌心好像还留着独属于鲜血的滑腻,想起那股子快感,他的面容也跟着扭曲起来,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种奇异的疯狂。
不久之前,就在那个残破的小屋子里,江云没有想到季云程虽然瘦弱却实在有些分量,即使是最大号的行李箱,折来折去都不能把他完整的塞进去,等到最后江云所剩不多的理智与耐性被蚕食的一干二净,于是他鬼使神差的挥动了手中的刀。
刀是哪里来的
江云想不起来,不知是谁把刀放在他的手边就被失去理智的他顺手拿了起来。
那把刀可真锋利啊,切下去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任何阻碍,季云程的躯体在这锋利的刀刃下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余地,散落了一地,变成了孩童打乱的拼图……
江云的眼睛已经漫上一层猩红,他没有发觉周围的光线已经越来越暗淡。
车后似是传来一声轻微的碰撞声,这细微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汽笛声里,没有惊起一点点浪花。
见没有人注意,于是这响声似是得了什么指令,顷刻间放肆起来。
咚——一声巨响。
这声巨响狠狠砸在车内,也砸在江云脆弱的神经上。他的注意力终于被身后的东西吸引了。见他已经注意到,后备箱里又传来了轻微的响动,那是沉闷的碰撞声,在片刻后变成一种奇异的咯吱声。好像有个调皮的孩子缩在里面一点一点把散落骨头拼凑回原位,咯吱声结束后便是几声痛苦的呻吟。
呻吟声沉闷而低哑,听起来像是来自于一个被紧扼住喉咙的男人。
在这呻吟声里,江云的神经一下子被挑起,他不可置信的望向汽车后座,那里只躺着死去的季云程,而现在他竟然听到了属于另一个人的声音。
再一看窗外,早已没有半点灯火,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树林和蜿蜒的小路,这是个陌生的地方。
他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难道……难道季云程又活了江云的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颤抖地摸出那把切割过季云程的利刃,刀身上还凝固着鲜血。
窗外越来越暗,江云甚至看到车身后部卷起了一团又一团的黑雾。他知道,如果不采取行动,他一定会被困死在这里。
现在手中那把锋利的刀给了他一点勇气,江云推开车门,让自己紧贴着车慢慢向后挪去,在那暗淡的光源下,他离车尾越来越近。
现在江云的眼前只剩下了一个紧紧闭合的后备箱,里面盛着那个黑色的行李箱,行李箱内装着季云程。
江云深吸一口气,压下种种不安的猜想,他将握着刀的右手抵在前面,手电筒抵在下方的按钮上,接着狠狠心按了下去。
车厢缓缓打开,没有血液,没有狼藉,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那只黑色的行李箱只是安安静静的呆在里面,仿佛江云听到的所有的声音都是幻觉。
看来,只有打开这个行李箱才能一窥究竟了,想到这里,江云的眼珠又变成了血色,也顾不得手中的刀刃,兴奋的伸出手拉开了闭锁的拉链。
一块块血肉拼成了蜘蛛的形状,这只蜘蛛正贴着箱壁偷窥着缝隙之外的世界,季云程那张苍白的脸正立在中间,瞪着眼睛朝着他笑。
见到这惊骇的一面,江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强烈的刺激让他略微清醒了几分,他对季云程算不上熟悉,只是匆匆几面,虽然印象不深江云却觉得突兀。
眼前的季云程好像年轻了很多,岁月留下的沟壑已消失了大半,看起来更像是照片上的样子。好像死在这里的不是现在的季云程,而是十几年前的他。
这个诡异的猜想让江云怔住了,他摸向自己的脖颈好像那里还留存着濒临死亡的恐惧。江云又看向了那把被他撇在一旁的刀,恍然发现自己已然成了苏荷手中的一把刀。
浓重的水汽顺着脚腕攀了上去,带起一点微微的寒意。
江t云往后一看,密林尽处是一潭幽深的湖。那湖水看不清深浅,只是水色浓重如墨让人觉着深不可测。
这个湖看起来好深啊,如果把箱子下去是再不会被人发现
想到这里,江云强装镇定的走上前伸手盖上箱盖,用力将它提起来朝着湖边走去,眼前的湖水越发浑浊,一松收,那箱子就彻底沉了下去。
箱子像石子一样搅乱了湖面,伴随着两声咕嘟,湖水贪婪的张开嘴巴将它吞了进去,在一阵咀嚼声后彻底归于沉寂。
直到这一刻,江云的内心才传来一阵尖锐的恐惧,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从梦中醒了过来。
抬头望去,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天幕上,月华如练让他看清了自己的衣着。
黑色的长发铺在耳后,洁白的长裙溅上斑斑点点的猩红,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栀子香,和着水腥味甜腻的让人恶心。
各色的油彩堆砌在他的脸上,将他的面庞染成了一副狰狞的画。
这一刻,他已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江云还是苏荷。
江云颓然的蹲了下去,发疯似的敲着自己的脑袋,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怎么会直接杀了季云程,他还有那么多问题没有从季云程身上得到答案,就伴随着季云程的死亡化为泡影。
乌云再一次遮住了月亮,江云的身后又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有人踏过草地接近了他,现在已经到了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