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王,陛下特意嘱咐小的,说是此次平卢节度使造反,怕是因为舒王,舒王很可能就藏匿在那里,难道,定安王不想报仇雪恨吗?”
如一箭穿心,李佑城僵在原地。
清如一下子便明白了,李淳不再是曾经那位温和的太子了,如今,谁也不能承受君王之怒。
于是,她直起身子,催促道:“定安王,社稷为大,接旨吧!你若不接旨,我们周围的百姓都得跪在这里等你,生意要做,饭要吃,遇事只管去做罢了,有什么可犹豫的?只要还有一条命,那就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干活!譬如我,贱命一条,但我就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以后路还长,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她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是给自己机会,也是给对方希望。
李佑城听着,记着,心里一遍一遍重复她的话,如刀子一下下剜着心脏。
清如忍住眼泪,蹭到他身边,软着声音,似撒娇一般,悄声道:“玉安,你不是说要让我来安排你吗?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别任性啦,听话……”
良久,他缓缓抬手,接过圣旨,纤白手掌扣进泥土,谢恩:“臣遵旨,即刻启程。”
070。厨子
平卢位于大顺东北部,地处渤海湾,是边防重镇,人口不下三百万,拥兵十万多,盛产鱼盐,财力富足,商贸往来频繁。
平卢节度使厉石焘也是一名沙场悍将,人到中年依旧不减当年风采,加之附近藩镇受其蛊惑,纷纷倒戈,对抗朝廷。
此事被李淳压下来已有一段时日,他倒不是害怕,如今朝堂权力凝聚,军队在李佑城的妥善治理下,战斗力得到极大提升,就算厉石焘再增兵马,也不足为惧。
且厉石焘本人嚣张跋扈,在朝堂上树敌众多,自李淳登基以来就一直有人上奏,要求惩治平卢节度使,李淳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厉石焘现在起兵,无异于自掘坟墓。
基于此,李淳本不想让李佑城带兵平叛的。李佑城这些年来,一直在戎马杀敌,整顿军营,身上的伤就没断过,他需要一段长时间的调养,没必要在胜算大的事情上浪费精力。加之,他怕李佑城因此做大,亲情固然牢固,可手里的权力就不好说了,万民最爱戴的只能是皇帝,任何人都不能将这种崇高掠走一毫。
兴庆宫沉香亭。
李淳凭栏眺望,周遭四寂,只有蝉声不断。
李佑城从亭子的内殿推门出来,身上染了一股泥灰的湿味。
李淳帮他掸去身上浮土,叹道:“是朕的错,毁了你的定亲宴,你别怪朕。”
李佑城回道:“国家有难,逆贼造反,臣恨不得飞过去灭了那厮。”
“你果真这么想?没有怨朕?”
“陛下多虑,臣何怨之有?平叛守疆本就是将士的职责,是陛下抬爱,让我能留在京城这么久,其实,朝堂上对我不满的声音已此起彼伏,是时候找个机会离开长安了。”
“玉安……”李淳心中愧疚:“你是朕的亲弟弟,别人不知道,但这份亲情朕是不会忘记的。”
李佑城点头:“也正是因为这份亲情,我才要不惜一切找到他!”
他方才是从亭子内殿出来的,而那里其实是一个地道出入口,连接舒王府与兴庆宫,那日,舒王就是从这里出逃生天的。
等这个地道被发现时,已经过去一年的时间。
再去查证那天发生了什么已经很难,别说舒王跑去哪里,就连他是死是活也无法确定。
这个人仿佛在那一刻从人间蒸发了。
皇帝李淳虽嘴上说不放在心上,却好久没有安眠,这些,李佑城看在眼里,也无能为力。
平卢节度使造反,有人说是舒王的谋划,jsg说他跑去了平卢,被厉石焘隐藏保护起来,等着羽翼丰满,再次夺权,毕竟,平卢境内的大部分鱼盐生意都有舒王的支持,得到朝廷政策的倾斜,厉石焘也因此获利颇丰。
可传闻毕竟是传闻,若要验真假,总要有人去实践。
于是,李佑城走了,孤身一人走的。
他身边所有能打的将领一个没带,他撇下了所有跟着他出生入死过的人,只带了两万兵马,连夜出了长安,往东北的平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