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熙眼神微变,接着听到她说:“我虽未看到元期和文在书同进赵府,然正是可能错时错点才更加可疑,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王爷可以自行斟酌,留意这方面。”她说罢却见他半垂着眼,分明无什么惊愕之意。林照如醍醐灌顶,恍悟一般。“你早就知道了?”仲熙这才掀起眼睑瞧她,照实了回她:“是。”林照忽感大彻,“所以你前几日离去便是查此事?”默片刻,仲熙捏了捏圈椅扶手,斟酌着:“不尽此。”那便是了,甚至还有她不知道的更多事情。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突然来逼她表态,因为事情已经到了只能站在一边的地步。她就在想到底仲熙为何如此紧着要将她送出去。对三皇子皆毫无头绪,即便皇帝要驾崩,那也需要时间,不必不给她留一日缓冲时间就匆忙离去。却是原来局势早已很严峻,早已冰山半露,如今要的是不拖泥带水利落有力的回击,不是小调小查和暗中试探。随时都是战局的开端,无法预测,所以,他要尽早将她送走战局之外。仲熙知晓如今她已大致明了,他几次欲言又止,手指隐入衣袖,终是和她道:“不管如何,这些事都与你没有关系了,以后还是不要过多过问此事。”衣袖遮掩下,仲熙死死攥着拳,他有些不敢看她。见她不说话,仲熙一时脑中空白,不知动作,他胡乱移着目光,袖中手收了放,放了收,越静默须臾,他喉结微动,没有看她,眼睛虚虚落在池面,倏然站起身道:“天黑了,行夜路不安全,要不然你就再在这儿住一晚,被褥都尚在。”林照抿着唇,盯着他看,仲熙心不在池面,余光皆在她身上,瞥得到她不加掩饰的注目,直让他不自在地更加挪开眼。连说出口的声音仿佛都是飘浮的,隐含着他的茫然慌乱。“有吃饭么?我让人送来些饭菜。”他走动两步,背过手要离开,与林照擦肩时听到她的不答反问:“王爷为何在此?”仲熙攒着眉,正要回话,她已退半步至跟前,不躲不闪地望着他,抢先再问:“是不舍得我么?”隐藏的小心思被明晃晃的公之于众,仲熙偏首,目光重新落在月色倾泻下波光粼粼的池面,亮得他有些晃眼。他的嗓子几许哽,试图反驳:“并非,只是来看看。”林照将他的眉眼来来回回看去,注意到他背着的攥着的手。“在这儿坐了很久了吧?有看出什么么?”说间,她突然凑近。仲熙将一抬眼又迅速移开,心脏又急又乱。他竭力想组织着语言,忽问耳边她道:“仲熙。”她其实甚少叫他名字,仲熙下意识去看她。下一瞬,她已抬脚吻住他的唇。轻轻的,没有力度和多余动作,仲熙却觉得像被人拿着根无形的羽毛轻轻挠,痒的,甚至于那份痒直直传到心里。香舌轻轻舔了下。又是轻轻。仲熙僵如木石,心跳如擂鼓。她撤开距离,弯眼笑:“王爷,舍不得我不会说挽留么?何必大方地送我离开,或许你说一句我就留下来了。”她的话好似将他镇住,又或是前面一触即离的吻令他不能回神,总归这会儿的王爷仲熙一副呆怔怔的模样。着实难得一见甚为有趣,引得林照哑然失笑。笑声清脆,他神思回归,再想她说的一番话。仲熙拧眉,表情由呆滞转为严肃,说了句:“很危险。”林照静静看他须臾,兀自笑出声。“罢了,我认命了。或许老天觉得我再自私下去就要误入歧途了,就要从不是好人成为坏人,所以特地给我安排一场可以影响一国命运的任务。”“我也不是不知分寸的。”她看向仲熙,“王爷,但实话说我真的挺怕死的,虽然前十几年好日子不多,然而我还是没有活够。”她特意停顿,含着笑望向他,问:“你会保护我么?”这句话就像飞虫钻入耳中,嗡嗡的,令他的思绪皆一瞬时难以运转。她的眼睛此时全无半分妖媚,清湛明亮。他可以看到他眼中的自己。仲熙喉结滚动,心里像燃了一簇火,炽热的滚烫的,细细消融后又极为熨帖,他目不转睛定定看着她,眼神渐渐幽深。似蓄势而为的兽。林照想法不过将将闪过,他忽而扣住她的后颈暴雨袭来般亲上去。——见到你重新站在面前起,我就在克制,克制着不能说出反悔的话,做出反悔的动作。可是,阿照,你让所有克制瞬时消解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