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昭笑眯眯地将金钗递过去:“大哥,剩下的二百两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待我们离开以后自然有人交给你。”后者听闻连连点头,眼睛眯成一条缝,半个身子都探了过去,双手接过——没接动。
仇昭咬牙切齿地暗自用力,双唇紧抿,试图装出豪掷千金的爽朗,事实证明穷人无法做到,她感觉自己已然看到明天饿死街头的场景——这一个金钗已是小仇昭全身家当。
男人有些傻眼,莫名地有一些负罪感,怎么跟要她命一样?
终于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仇昭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松开手,挽了挽鬓角的碎发:“刚刚鬼上身了。”说罢还冲着男人羞涩一笑。
……这女人是不是小时候脑子被门夹过。
也许是意识到方才丢人的举动,仇昭清了清嗓子:“这样的钗子其实都是身外之物,我从未在意过。”但仔细看去,她的手都在抖。
你真的超在意啊!!
仇昭耳根攀上一点红霞,不远处山坡上的竹叶抖动着身体,张牙舞爪的形状被黑夜切割成碎片,沙沙的声音不断抓挠。
她微微抬头,眺望着洛城正中间那灯火通明的府邸。说来可笑,偌大的仇府,连一个只需要一菜一饭的庶女都容不下。
月余前,洛城知府的那个克死两任妻子的恶霸儿子大摇大摆地上门下帖,求娶仇府小姐为妻。
自此仇府再没安宁过,整天鸡飞狗跳,仇府大小姐哭天喊地日日以泪洗面绝食明志,在祠堂一跪就是好几日。
仇昭扭着屁股爬狗洞去厨房偷吃的时候,隔壁在摔碗。
仇昭翻墙去街上找人的时候,隔壁在哭叫。
仇昭夜深人静惆怅望天时,隔壁还在吵架。
显而易见,祖上出过好几位地级玲珑境修士的仇府或许曾经风光,但在百年前的天门之战中全部陨落,自此一蹶不振,改为经商,路过的狗都能踹一脚,在世人的眼中逐渐隐去了。
天凤元年,实力为尊,求仙问道之人可分为三个境界:仁、地、天。
前两个境界包含三重小轮境,仁级从下至上分别是出尘境、无妄境、元启境。地级则是云显境、玲珑境、焚心境,天极则唯有归一境一重。一共七重小轮境,越往上便越是艰难,世间能达到玲珑境已是屈指可数,焚心境的高人更是散落在各大门派坐镇,听闻当今第一仙门九源宗的掌门人已是一只脚踏进归一境的大能。
到这个境界,就是打到皇帝面前他也能抖着胡子夸你能文能武。
洛城知府那个老头是元启境后期,已经是附近边陲小城里难得的高手。他那儿子,子凭父贵,当街强抢民男民女是常态。是的,这位恶霸他男女通吃,娶妻也只是明面上让知府大人颜面留存罢了。
仇大小姐仇韵耳跪在祠堂滴水未进的第三日,趴在地上,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已经气若游丝。
“叩叩——”
她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眼神似乎有点不聚焦了,鹅黄的裙摆,带了些岁月的灰色。
视线上移,费了半响,才认出来人是那个住在小偏院的庶女仇昭。
仇昭走进了蹲下,眼神中带着戚然:“我有办法能帮你。”
“你。。。。。。别拿我打趣了!是来。。。。。。来看我笑话的吧。。。。。。”仇韵耳半撑起来,双拳虚虚握着,低下头,唇抿起,似乎又要哭。
仇昭深吸一口气,低落道:“听着,五日后的出嫁,我会替你去,你安生呆在仇府就是。”
这话如惊雷在仇韵耳心中劈下,眼神都变得清明了不少:“你疯了!你没听说吗,他前两任妻子都死于非命。再说了,爹爹也不会同意的。。。。。。”
话落,她的眉眼间带上了些许难以自抑的怨怼。
“呵,这就是爹想出来的法子。”
“爹爹让我替你
仇昭侧过头,忧郁地望向天空——哦不屋顶,她摸索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你以为,我现在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你是说——”“那这不是让你去——”仇韵耳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神中闪烁着迷茫、不解、甚至是。。。。。。不忍,又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及时止住了话口。
仇昭耸了耸肩,觉得好笑:“让我去死是吗?是啊,连你都知道。”
她直起身,声音平静下来:“大小姐,你要知道,在这世道上,有些人是如珠似宝的女儿,有些人,是用来交易的物品。”
完美!多么惹人怜惜!
多么丧尽天良!
多么柔弱的一朵娇花!
意料之中的沉默,也许是同情,是怜悯,或者有一点庆幸。
仇韵耳眼神闪烁,嘴唇微动但又忍住。
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了我,为了这个家葬送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