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起云摊开手掌,小心地捡掉细碎的玻璃渣,拿纸巾摁住伤口,平静地问:“那你清楚小韵究竟得了什么病吗?”
“他们说……是沾上了污秽的东西,大脑被缠住了,才会经常喊头疼心慌。”
林起云坚定地看向刘月慈恍惚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
“你真的相信吗?”
再次走出门时,林起云验证了开始的猜想。
账目上缺少凭证的“特殊场地维护”“特殊捐赠”两个科目,是交给组织的入场费。此外,也提供场地,以换取小韵摆脱“邪祟纠缠”。
为了平衡收支,刘月慈又委托费会计进行账务上的调整,但具体怎么调的,她也并不清楚。
刘月慈话里话外很信任费会计,说他虽然是中专毕业,但在提篮桥进修过,经验老到。且费会计拍着胸脯担保不会有事。
贴假遗照的显然另有其人。那天刚和刘经理提起这件事,下午的时候遗照就被更换。
除了刘经理,当时赵域身后急匆匆走过罗夏。
他和赵域平日里就不大对付,还真有几分像是会把别人照片做成遗照来恶心人的猥琐小人。
“起云!”
走过拐角时被小声叫住,林起云偏头,见一副单薄的脊背靠墙站着,阴影几乎笼罩了她。
这还是赵域第一次这样称呼她。
他走过来跟她并肩,关切道:“问题解决了吗?”
林起云侧过脸微仰着头,见灯光打在他鼻梁处,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他下巴上新长出很多细密的胡茬。
“嗯。”林起云点点头,“我给经理科普了一些心理学知识,她答应会带小韵去看正规医生,并且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尽量不给小韵太多压力。”
月光照在乌黑的发丝,像踱上一层朦胧的银光。
赵域用余光小心地看她,等人再度低头,才假装不经意地偏头一瞥。
“你手受伤了?你等会我。”
说完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林起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在原地踱了会儿步。
好在赵域很快就回来了。他大口喘气,汗打湿了额前碎发,递给林起云一个透明的袋子。
眼神却执拗地盯着路边的花坛。
“里面有碘伏、棉签、纱布,还有创可贴。你回去先用清水冲洗,消完毒后把伤口包好,千万别碰水。”
林起云道了谢。从他手里接过袋子,直视他躲闪的眼睛,突然问:
“为什么做这些?”
赵域难堪地拧着眉,没有回答。
“——或者说,为什么这么帮我?”
依旧没有回答。
两人在一条寂静无人的小路继续走着,间或有几只麻雀或斑鸠扑腾着翅膀飞过。
林起云拢着大衣,细瘦的手指将风扬起的发丝别到耳后。
刚才的问题就像丢进水里的小石子,惊起一点波澜,很快就平静下去。
步行到离招待所最近的电线杆下,赵域却突然停住脚步。林起云以为他送到这儿打算回头,也停下来,转过身想跟他道别。
不料,赵域苦笑了一下,没头没尾地说:
“我告诉你为什么。”
细碎的风卷起些许尚未凝结的干雪,顺势扬起赵域额前的碎发,凌乱而不失深刻的眉眼随风浮动。
“你刚到龙江的那天是个傍晚,月色昏沉。那时候分所门前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你穿一件纯白的羽绒服,散着长发,……”
赵域顿了下,磕磕巴巴的,勉强努力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