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从长公主府出来后,已是下午。夏日天长,日头哪怕是下午也很毒辣。京城的姑娘们一般不大爱在这个时候出门,只想待在府里图个清凉。
经历了赏花宴的那些事情,云溪也没有急着回府,反倒叫车夫去往玉春医馆。自她来了京城,为防楚明远的人发现,已经很久没有和玉春医馆的人联络过了。今日,她和春月约定好,在玉春医馆会合。
云溪性子好,又会说话,几个月下来已经和七皇子府的车夫十分熟捻。见云溪又要去医馆,车夫王勇便随口笑问道:“云大夫前不久不是才去药铺买过药材吗?这是又给谁看病了,把药材用完了。”
云溪平日里除了给楚明远诊脉,碰到府里有人生病,也会帮忙治疗。前不久,云溪出门时,王勇一路上一直咳嗽,云溪听到后关切地问了几句。王勇这咳疾是老毛病了,每逢换季就会犯,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后来索性就不管了。他本以为云溪只是随便一问,不想第二天云溪就找到他,把药递给他,说可以缓解他的病痛。王勇心里始终记着这事,对云溪心怀感激。
云溪掀开帘子,莞尔一笑,对王勇寒暄道:“这次去医馆买药材倒是次要的,只是听闻玉春医馆的东家,是个很厉害的女大夫,好像姓季。女子行医,本就不易,能把医馆经营得这么好,医术想来不错,我想借着买药材见见这位大夫。”
王勇先是嘟囔了几句,似乎在回忆季大夫是何许人也,而后一拍脑门道:“您说得莫非是玉春医馆的季半夏,季大夫?”
“我瞧着您像是很熟悉这个季大夫?”云溪笑道。
“害,京城里在玉春医馆看过病的人大抵都认识她。这位季大夫,我同她打过交道,与其说她是个医者,我不如说她是个生意人,硬是把开馆行医弄得像做生意。这季半夏虽然是个爽利人儿,但我瞧着,您若是为了切磋医术而去结交的话,她恐怕和您不是一类人。”
王勇好心提醒道。他是老派人,觉得行医就应该有个行医的样子,玉春医馆的那位心思都用在赚钱上,于医术一项的心思不及云溪十分之一。
在听王勇提到“生意人”的时候,云溪的眼光有一丝波动。
“多谢您的好意,但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更好奇这位季大夫了。”云溪摸了摸下巴,总结道。
车夫眼看劝不住云溪,便也不再开口,架着马车前往玉春医馆所在的市集街。
市集街内,各色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食店里传来食物的香气,香料店里又有各色香料的香气,有行人来来往往,或采买,或闲逛,热闹非凡。
从市集街一路往北,是四和巷。这四和巷有许多医馆药铺,比如杜家药铺,专医小儿;王家医馆,专为妇人接生。除了专科医馆,也有一些综合性医馆,这其中最大的就要数季家的玉春医馆了。来这医馆看诊的人上到京中贵族,下至平民百姓,京城最出名的医馆莫过于此了。
云溪进门的时候,瞧见玉春医馆内一位年轻姑娘正在桌前煞有其事地拨着算盘。那女子穿着一身浅绿色烟纱裙,腰间配一条明黄色的缎带,一双杏眼似初春的杏仁,眼尾却又微微上挑,整个人看上去带着一身的清新与朝气。
那位年轻姑娘正念念有词地对店里的伙计们说:“如今进入夏季,咱们营收虽比春季多了些,但咱们比春季还多了清热解暑一类的汤药收入,才比上月多赚了一千贯,这么一算,这营收倒是不如春季好。”
一个小伙计阿东崇拜地说:“东家,您算得可真快。这点子账,要叫咱们掌柜的算,不知道要算多久呢。”
“你这小子,油嘴滑舌的。我多大岁数,东家多大岁数,能算清楚账就不错了。”头发花白的掌柜的不满地拍了下阿东的头。
云溪看着他们打闹,不自觉笑出了声。
医馆内的众人这才察觉到云溪来了。
季半夏看见云溪,一双杏眸里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喜,拨弄算盘的手也停了下来。
桌子上摆着些药材,云溪不见外地拿了一些,放在手上观察:
“我听说玉春医馆的药材是最好的了,今日路过,便特意来您这儿买点木棉花和乌梅回去做药茶,品鉴一下。”
季半夏见她这个样子,很是无语地用手指了指她。
明面上这玉春医馆是季半夏一手经营起来,但实际上云溪也算半个东家,一直在背后为半夏出谋划策,两人也算相识于微末,几年下来,已经十分熟悉。
今日见云溪装作见面不识,季半夏甚至觉得有一些好笑。
季半夏吸了口气,忍住心里那股喜感,郑重其实道:“那这位客人,需要多少药材呢?”
云溪伸手比了个数,扬了扬眉。
“大手笔大手笔,真是贵客。既是贵客,我们请上二楼详谈。”季半夏笑得殷勤,一边对云溪做了个请的姿势,又一边招呼阿东:“阿东,你叫何大夫帮忙看着点,我和这位贵客上楼聊一会儿。”
阿东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