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致生开始戒烟是去年的十月,那会他成天咳嗽,连晚上都睡不安枕。
了了想陪他去医院做检查,他推三阻四的不愿意。不是借口学生作业来不及批了,就是推托课题时间紧张。
一推二二推三的,眼看着又要不了了之,了了没辙,在询问了中医后,买了个小陶罐,一有空就给他煮川贝雪梨。
可那会,他抽烟仍不节制,房间里整日都弥漫着挥散不去的烟草味。
了了忍无可忍,但她知道了致生一惯吃软不吃硬,又是假装闻到烟味呼吸不过来,又是故意装作鼻炎犯了,每天但凡两人打着照面,她就开始表演。
演技虽然拙劣,但了致生就吃这一套。
于是,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戒烟。可数十年的烟瘾,哪有这么好戒,连了了都主动放弃了。她不希望了致生每天过得这么辛苦。
不过前提是,他每年必须按时体检。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她才不再干涉。
了致生满口答应。
今年五月,了致生如约去做了体检。了了起初还记得问他要检查报告,后来期末课业一忙,这事就时记时不记的,直到今天。
她刚听到这两句话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整个世界吵嚷的噪音如放大了十倍,在她的耳边不断回响。
原来,听到噩耗的刹那,并不会像想象中的那样,立刻濒临崩溃。她的大脑像是给她武装上了一层厚厚的盔甲,让她延迟接收到从神经末梢传来的痛感和绝望。
她平静地接受,平静地和老了讨论病情。
今天的车厢里,分外安静。除了了致生的说话声便只剩下隔音效果下轮胎碾过路面的行驶声。
了了看着窗外逐渐熟悉的景色,拼命地压抑着从内心深处不断上涌的恐惧与难过。
了致生不敢再刺激她,拧开了车载广播,试图用音乐来安抚她的焦躁。
电台接入时的卡顿声,偏偏成了压垮她内心临界点的稻草。了了抱膝坐在座椅上,泪如雨下。
她久违地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奶奶牵着她的手,用一种很惋惜的目光看着她,说她亲缘很薄,与父母更是缘浅。
那会的了了听不懂,懵懂地看着奶奶。
老人家也不再多说,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息了一声。
后来了了慢慢长大,可这句话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她遗忘,反而扎根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阴影。
她旁敲侧击地问过小师父,“什么叫父母缘浅?”
小师父回答她:“有些人命格比较孤执,对事情有自己的理解,像这类个性鲜明又强势的人,不太会依靠父母或家族,便可以说是和父母缘浅。”
她顿时松了一大口气:“我还以为缘分很短,才叫缘浅。”
小师父翻了一页书,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这也是一种。对万物规律较敏感的人,会相信命运,会把发生在自
己身上的一切归咎于命运的安排。但对生命有自己见解的人,从不将成功或失败归责于命格。但信也好,不信也罢,言法从心,境随己变。你小小年纪,多读些书吧,别整日沉迷这些。”
了了听劝,她多读书,多学习,渐渐把这些抛之脑后。
可现在再想起,她忽然对命运生出几分怨怼——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又是我!
——
了了一夜未睡,天亮时,蹲在了致生的房间门口,抬手敲门。
了致生起来开门,第一眼没见着人,正纳闷时,睡裤的裤脚被了了轻拽了一下。他吓了一跳,猛地往后连退数步,惊魂未定:“我还没被癌细胞弄死,先被你吓死了。”
了了没动,她就这么仰头看着了致生,可怜巴巴道:“今天去医院好不好,我陪你再去做一次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