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安看着他泛着冷意的眼睛,想,应该不是好事。
“他们闯了进来。”陆屿然回答:“跌进了深海里。黑色的海洋吞噬了胆敢入侵的一切生命。”
温禾安的眼瞳因惊讶而震动起来,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蓦的抬眼,轻声说:“是帝主。”
帝主千方百计为这片土地上的子民留有后手,尽可能保证他们的安危,他不愿妖骸之乱收割无辜者生命,掀起腥风血雨,便将妖气之源镇压在海底与山脉里。他也不愿异域铁骑趁虚而入,横行无忌,便只留了道九州防线给最为强大的亲族守着,其他的通道直连溺海,让所有入侵者有去无回。
“对。”
陆屿然说了的这场祸事的后续结果。
“妖气顺着这条通道倒泄回外域,听闻风声后奉少女皇之命前来制止的精兵猝不及防被感染,被困在了那片王族领地。妖气入侵得缓慢,却如跗骨之蛆,无法根除。精兵里有很多异域优秀的年轻人,天之骄子,早早就在少女皇麾下历练,兵也是她的重兵,整整七万人。他们都望向高台之上的君主。”
温禾安皱眉。
妖。
不论在哪里,都太敏感了。
九州死伤惨重,元气大伤,谁敢放任发展,重蹈覆辙?遇上这东西,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鬓边一缕发丝被风吹得沾在唇上,唇上一片水润晶莹,陆屿然看了会,伸手将它捻着缓缓别回耳后,指腹蹭过她耳边软骨,眼中冷色散去,娓娓道来:“灵漓那时很年轻。她做了帝主没忍心做的决定。”
“七万兵士,无一例外,那一日全死在皇的‘相’下。”
“经此一事,灵漓在王族之中拥护者骤减,备受诟病苛责,险些没登上
皇位。这百年来,她每年登高台,遥祭故人,而在她的命令推行之下,异域开始大力研究妖物。”()
时至今日,终于小有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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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灵漓的心病,是她人人皆知,难以释怀的耻辱。
怀墟可能会在别的任何事上发疯,跟灵漓争锋相对,寸步不让,唯有这件事,他保有冷眼旁观的沉默之态。
“百年前,溺海由阴官看管,妖骸山海由神殿镇压,随着异域王族沉死海底,数万条与妖骸本源相近的生命化作妖气,壮大生长,有脱困之势。同年,阴官本家遵照帝主之命,严设渡口,九州圣者无事坚守自家,不得擅离。”
温禾安知道圣者轻易不会出手,必然是有无形的规则限制,但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她同时预感到了什么,默然抬眼去看陆屿然。
两人离得足够近,他眼中如覆霜雪,可她脸上表情实在柔软,看着看着,他忍不住以指骨触了触她的唇珠,声音放得缓然:“次年严冬,我出世。巫山中,千年没有动静的神殿殿门叩开,霞光迸裂,它选了我。”
从此人人艳羡,人人称他帝嗣。
而凌枝在三年后被渊泽之地选中,当做家主培养。
他们身上肩负着无法摆脱的重量,注定在帝主一步步的引领下,承担起彻底磨灭妖气根源的重任。
温禾安还没动作,身上的气息已经先她一步密密匝匝攀附在他的脊背上,藤蔓一样缠绕,陆屿然猝不及防,踉跄一步,被推搡着进了她的怀中。
她这时候反应过来,弯弯眼睛,张了张双臂,无声地接住他。
陆屿然怔了下,半晌,忍不住笑了声。
过了会,他牵回温禾安的手,又往前头宅院走,这一路上两人边说边走边停,声音落进夜风里,像某种高低错落的絮语。
眨眼间,熟悉的铜门半开,已经近在咫尺。
温禾安见他半晌没再主动说什么,问:“现在,他们找到要找的人了吗?”
“找到了。”
她若有所思地颔首,良久,又问:“这个人,跟外域决意研究妖族的计划有关吗?”
说话时,两人已经跨过门槛,陆屿然明显沉默了会,心情复杂,半晌,道:“算是有点。”
温禾安脚步轻轻停在原地,她拉了前头的人一下,问:“跟我有关系吗?”
在夜色的遮掩下,陆屿然没忍住皱了下眉。
温禾安最开始是因为罗青山的态度起了疑虑,她问的话,陆屿然肯定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没说禁术,没说罗青山的诊断,而是慢慢说出许多陈年旧事。一直听到这里,她都在知悉某种前情提要,到了真正要揭露谜底的时候,他明显迟疑了。
她不觉得整件事情和自己没有关系。
而他什么都说了,显然不是打算刻意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