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像是梦,眼前的这一切太真实了。夏日的闷热,胸口尚未散去的不适,甚至鼻息间的药香,以及他的父母和眼前的小安,梦境不会这么事无巨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回到了十一岁的时候?
江寒之正疑惑之际,江父又走了进来。他见桌上的药尚未动过,亲自端过来要喂江寒之。江寒之到底已经活过了二十岁,哪好意思让父亲喂药,忙接过了一口气喝光了。
“你从前最不爱喝药,这次喝得这么痛快,看来还是心中有气啊。”江父轻叹。
“爹。”江寒之怔怔看着父亲,眼圈不禁又红了。
他想,娘亲和爹若是知道自己在北境已经死了,定然要伤心不已。
江父却以为他还在委屈,主动开口道:“为父听小安说了,是姓王的那小子先出言不逊,你才与他动手。此事不怪你,为父今日不该教训你,给你赔不是了。”
“爹……”
“咳。”江父一手虚指了指窗外的方向。
江寒之立刻会意,知道母亲多半在窗外偷听,要监督父亲的“认错态度”,于是配合道:“孩儿也有错,动手时不该打他的脸,应该挑着衣服盖住的地方揍。”
“噗嗤!”窗外的江母憋不住笑出了声。
“那今日之事,你不怪爹了吧?”江父松了口气,起身道:“赶明儿再教你几招,那么轻轻一脚你都躲不过,还是得练。”
江父好声好气地陪儿子说了会儿话,又叮嘱了小安好生照顾着,这才起身离开。>r>
江寒之哪里有心思休息?
他只唯恐眼前这一切不多时便要消散,只想再多与亲人团聚片刻。
江母正在厨房里和府里的厨子商量晚饭的配菜,见江寒之过来忙把人招呼到了近前,问:“胸口还疼不?”
“早已好了。”江寒之望着母亲,开口道:“娘亲,孩儿好想你。”
“傻孩子,今日看来是真委屈着了,等你爹回来我继续教训他。”江母说。
“不怪爹,与人动手是我的不是,娘亲不要与他生气。”
“好,不生气。”江母捏了一块小酥肉塞到儿子嘴里。
“大哥呢?”江寒之问。
“今日又不放假,你大哥当然是在当值了。”
江寒之的兄长比他大了六岁,去岁就已经入了羽林卫。
“你今日是怎么了,突然想起你大哥来了?”
“没什么……孩儿只是想着咱们一家人许久未曾团聚过了。”
江母失笑,“你哥要是知道他才回营两日你就这般惦念,定要感动哭了。”
江寒之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心道他们一家人实则已经三年没有团聚过了。
一整个下午,江寒之都在感激和忐忑中度过。
他感激命运在他死后给了他一次和家人团聚的机会,又担心自己随时会离开。
直到日头渐渐偏西,他才意识到,自己或许不会再消失了。
眼下这局面,令他想起了从前看过的某个话本,他怀疑自己可能像话本里写的那般,还魂了。
许是上天垂怜他,念及他是战死沙场,又或许是他上一世积了大德,所以让他还魂到了十一岁这年,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