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卫在战马一侧半蹲下身,霍坤踩着他背下了马,踱步至韩棠宗跟前,半弯下腰问他:“我的东西,在哪儿?”
他三十出头,下巴上蓄了短须,因行伍出身,身形瞧着虽偏瘦,却也精悍,一双鹰钩眼咄咄看人时,阴狠几乎要溢出来。
韩棠宗仓惶又茫然,问:“大人有何物在我这里?”
霍坤甩手便给了韩棠宗脸上一鞭子,阴戾道:“还要同我装么?你从何家拿回的账本里夹着的东西!”
韩棠宗压根就没想过自己拿回个账本,这等同何家的小打小闹,还能引得霍坤亲自出马,此刻闻得他说账本里夹了东西,才意识到不妙,忙顶着脸上被抽出的鞭痕求饶:“大人明鉴,是小人的账本叫叛徒偷去要递与何家,小人才想着派人去追那叛徒取回账本,但派出去的人还没来见小人,账本里有什么东西,小人一概不知啊!”
霍坤神色更阴鹜了几分,问:“你派的何人去取?”
韩棠宗忙道:“萧厉!住南三巷的那个萧厉!他同何家有仇,大人若是有什么寄放在何家的物件丢了,多半他为了报复何家一并拿走的!”
他妄图将自己摘个干净,霍坤知晓他那点心思,只冷笑一声,吩咐底下人:“查封韩家。”
随即翻身上马,扬鞭往南三巷而去。
韩棠宗也被底下近卫拎上马背,挥鞭带他一并前去指认。
到了南三巷,韩棠宗衣着单薄在马背上叫寒风吹了一路,此刻已冻得手脸乌青,下了马更是站不住,直往地上栽去。
霍坤在马背上冷冷问:“哪一户是萧家?”
韩棠宗顿时也顾不得那叫他浑身砭痛的冷,借着火把的光努力辨认了一下,指着最边上那户哆嗦着道:“那一户。”
当即便有官兵上前去撞门。
陈旧的木门不堪重荷,没几下便被撞断了门栓,门板砸向两边的墙发出“哐当”一声大响。
窄小的院子里黑漆漆一片,房里也是寂静无
()声。
官兵举着火把涌进(),抬脚便踹开了正屋的门。
霍坤坐在马背上闭目等着?(),不出片刻,前去搜查的小旗便快步出来复命:“将军,屋里没人!”
霍坤猛地掀起眼皮,寒声问:“阁楼地窖这些地方都找过了?”
小旗点头,说:“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
霍坤目光阴冷割向缩在一片冻得浑身打颤的韩棠宗。
韩棠宗心知能让霍坤深更半夜地亲自出来找,被萧厉拿走的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能夹在账本里的,八成又是书信,担心自己项上人头不保,忙道:“那姓萧的不识字,他还置了一处房产,今夜不在这里,便是在新置的房产那边!”
霍坤问:“他新置的房产在何处?”
韩棠宗心下一紧:“这……小人暂且也不知。”
察觉霍坤周身气息骤冷,他忙道:“但是他的邻人们肯定知晓一二的!”
霍坤便示意近卫,近卫会意,上前去拍了邻近萧家的民宅大门。
开门的男人瞧着外边黑压压站满了带刀的官兵,吓得腿都软了,官兵问什么,他都一一作答了,被拎去指认萧厉新买的宅院时,两腿都还打着摆子。
新买的房屋也是别人的旧屋,官兵撞开门,如蝗蚁般进屋一番搜寻后,出来抱拳道:“将军,里边还是没人!”
霍坤面色更阴沉了些,他招手示意一名近卫上前,附耳吩咐了些什么,那名亲卫翻上马背便匆匆离去。
他这才看向不知是被冷的,还是被吓得打颤的韩棠宗,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你手底下的人既不识字,拖家带口地跑什么?”
寒风骤起,韩棠宗干瘦的身形在宽大的白绸里衣下,仿佛只剩一具骨架。
他不住地往后退,抛出所有能保住自己性命的筹码:“大人……大人,我也可以向何家一样为大人效力的,我在雍城的所有产业,都可孝敬给大人!大人留我一条性命,小的愿做牛做马任您驱使!”
霍坤不为所动,已“锃”一声拔出刀,正要扬手劈下,身后却又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小旗勒住缰绳,从马背上滚落,半跪下捧起一张信纸呈给他:“将军!卑职奉命前去查封赌坊,在赌坊大门上发现了这个!”
霍坤抖开纸张,看完后面色稍缓了些,将信纸扔给韩棠宗后,压低声线吩咐那小旗:“你去通知霍风,不必调兵进城了,暂且留营中待命就是。”
小旗一抱拳,又翻上马背拍马离去。
韩棠宗借着火光看清那纸上的字迹后,方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冷风灌入肺腑,寒凉彻骨,他却几乎喜极而泣,指着那信道:“大人,那姓萧的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他是拿到了账本,想借此狮子大开口找我索要一笔钱财,方才带着他老娘躲起来的!”
那信上赫然写着:巳时三刻,西城门五里亭外,备一马车内放五百两银票,账册完璧归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