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澜,明月高悬,风拂过黑发少年的脸颊,半干的发丝被撩在脑后,随着微风轻动,露出了那双眼睛。夜幕笼罩,那双眼眸却如烛火明亮。夏油杰拨开夜色,一步一步,走过深林,走过月色,脚步坚定地步入了廊下的黑暗之中,如同被黑暗吞噬。光暗分割,他们又在一起了。月光的那一头,那无人坐着的秋千,还在缓慢地摇晃着,一下又一下。寂静的夜晚,唯有穿林打叶声,夜风摩挲着树叶,发出阵阵响动。“我陪你。”黑发少年走到桐原司面前,抬起头,用那双绮丽的紫色眼睛去看他。很漂亮,漂亮得过分。危机四伏的未来,迷雾障眼的前路,黑发少年却如一柄锋利的刀锋,出了鞘的剑。在风华正茂的十七岁,温柔又决绝,为他组成了一道保护墙。此时之间,两个世界之间的距离无比靠近。同生共死。桐原司的脑海中回荡着这几个字,他遽然不知该有怎样的反应。一直以来,桐原司都在扮演“自己”,一个剥离了某种本我,却还是留了一部分的“自己”。对他来说,该哭,还是该笑,已经成了不需要计算的本能。桐原司并非是铁石心肠的人,而是变相地在提醒自己,不能让自己沉湎其中。——要回去。要回家。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执念。他是任务者,也是玩家,是为了积攒【剧情值】,才会在这个斑驳陆离的世界停留。适才的对话,“生死与共”这个词,像是一根针,狠狠地刺了他一下。和以往不同。桐原司伸出了手,摸索着黑发少年垂落在鬓边的发丝,顿了顿,又转移到了他的背部,拍了拍哄小孩似的。夏油杰嘴角扬起了轻微的弧度,说道:“我陪你。”桐原司轻声道:“我不需要人陪。”在这个世界,他只是一道形单影只的影子,结局早已注定。夏油杰伸手,牵住他的手,将温凉的手心贴在他的脸颊,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声音又轻和又温柔。“使用我吧。”就当做是一柄工具。“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无论敌人是谁,我都会为你战斗。”“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我只跟着我的心走。”“使用我吧,就当使用工具。”“不需要有负担,也不需要为我考虑什么,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只是,别抛下我。”后面的几句话,其实夏油杰并没有说出口,当他说出“使用我”之后,两个人只是那样互相望着,沉默着。然后,桐原司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会说话?在哪儿进修的语言艺术课?”声音从耳边传来,听着倒有点像是在抱怨。夏油杰抬起双臂,拥着对方,将脸颊埋在对方胸膛,笑着说:“没有上课,全靠天赋。”桐原司哼了一声,推开了夏油杰,越过他,又在秋千上坐下,一摇一晃,脚尖虚虚地抵着地面。临将初夏,高专这一片昼夜温差大,白天日头最烈的时候,就能将人蒸得发蔫,有结界罩着都不舒服。桐原司晚上出来,是乘凉。夏油杰凑过去,却得到了嫌弃:“热。”“定束缚?”黑发少年在他面前蹲下,小声提醒道。桐原司伸出手,轻轻地挠了挠夏油杰的下巴:“你不问我看到未来是什么?敌人是谁?”这人难道不好奇?“能告诉我吗?”夏油杰昂起下巴,像是被挠下巴的狐狸,微微眯起眼。“过来。”桐原司斜倚在秋千上,朝着黑发少年勾了勾手。夏油杰凑过去,桐原司的手抚上了他的胸口,心脏忽得重重地跳了一下,夏油杰脸色浮起一片淡红,却不敢退。他的手在夏油杰的胸膛处流连,惹得人心生燥热。桐原司满意地看到了黑发少年通红地耳朵,才说:“其实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你’死了,不过这镜子,原本是天元大人的东西。”夏油杰眉头一皱:“你怀疑她?”心都漏跳了一拍。天元?天元!夏油杰沉默下来,他在想——天元虽然是千年咒术师,咒术界的保护神,即便犯错,也不会受到惩罚。但如果她侵害到大部分咒术师的利益,那就是不同的概念。如果真的是她,只要找到证据……桐原司笑着说:“嗯哼。”天元可以说疯得明目张胆,或者说,就是做给他看的。就是想让桐原司怀疑她。夏油杰皱着眉心,沉思着,仿佛已经做好了和咒术界的活化石为敌的准备。这幅忧心忡忡的模样,看得桐原司乐了。对了。桐原司想了想,从袖口里摸出一个黑漆漆的吊坠,吊坠顶端捆着一根线,他抓着线,吊坠就噔的一下落下,在空中跳了跳。“给你的。”夏油杰愣怔着,连忙去看那个吊坠,是一只黑色狐狸,材质特殊,形状圆润,共有三条毛绒尾巴,镶嵌着两颗紫色的宝石,充当眼睛。他伸手去接,吊坠在他的掌心当中显得很是小巧。吊坠握在手中,仿佛还留着原主人的清浅香味,夏油杰立刻抬起头,想从桐原司的表情探究出什么。“我记得你是二月的生日,就当补给你的,是个贮藏了结界的一次性道具。”说罢,桐原司伸手。在他头顶揉了揉。“小狐狸。”夏油杰:“是、是你做的?”“不是我,还有谁。尝试注入结界的试作品,威力还算可以,你留着玩吧。”夏油杰愣怔着。“谢谢……”他知道我的生日?
夜里暗流涌动,四周寂静,月光倾斜下来,波光粼粼的月辉,如天衣无缝的羽织,披在了桐原司的身上。夏油杰觉得他好看。无论是掩藏在衣袍下的腰身,还是细白的手腕,抑或是锁骨处的红痣。这个人,无一处不合他心意。或是说,他即是他的心之所向。很多时候,夏油杰就想,一切事情了解之后,就在桐原司身边陪着他。陪他招猫逗狗,陪他四处玩乐。看他做那万世极乐教的教祖,与他做一切有趣的事,就算不那么有趣,他也定然会将一切都变得有趣。夏油杰在赌。并非是与桐原司赌。而是与命运。命运无常,未来不定。如果注定有人要被那一片浓墨重彩,却又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他愿同往。他愿同往。夏油杰凑到桐原司跟前,两人呼吸纠缠,克制又珍重地,轻吻了吻他的唇角,如同翩跹着的蝴蝶降落。同时,他咬破了舌尖。将血液渡过去。鲜血的腥气化开,融散开来,像是一颗石子滴入池塘,引起一圈圈涟漪。“哈!结界术师,你终于——嘎。”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随后又戛然而止。·和特级咒灵打了一场架后,鹿紫云一就在深山里缩着,现在修养完毕,从山上冲了下来,像一只横冲直撞的野兽。下了山,鹿紫云一的目标还是很明确的——他要去找桐原司。听说他已经从领域里出来了,所以,要打架,当然要和强者打才爽。六眼也行。总之,就不能让自己闲着!鹿紫云一在高专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人,直莽莽地就冲了过去。结果瞅见两人在腻乎。只见鹿紫云一站在不远处,手上提着长棍,脸上还维持着兴奋的表情,实际上已经僵住了,眼睛也瞪得很大。在他到来的那一刻,两个少年就分了开来,他看了看桐原司,又看了看夏油杰。鹿紫云一立正站好,挠了挠头,说道:“是我来得不巧,哈哈。”被陌生人撞见了两人亲昵的场面,黑发少年的耳垂绯红。脸颊上的热度还没褪去,夏油杰先是检查了一遍桐原司的唇边,并没有水痕残留。然后起身,礼貌地和鹿紫云一打着招呼:“前辈,您这是?”鹿紫云一:“我我找桐原有事!”说着,他就快步走上前,然后把桐原司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你跟他,是啥关系?()”桐原司并未回答,而是反问:≈ap;ldo;前辈,您不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冒昧吗?毕竟我们还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鹿紫云一立刻道:“那我给你道歉,你就告诉我呗!”桐原司挑了挑眉,要知道鹿紫云一这个人吧,其实他挺好懂的,就是个痴迷打架,一心变强的武痴。除此以外的事情,他基本是漠不关心。所以,这倒是奇怪了。鹿紫云一势必要问出一个答案:“你跟他是玩儿,还是认真的?”桐原司摸不着他的想法,顺着他,随口敷衍了一句:“在前辈看来,这两种可能之间是有什么区别吗?”“有!”鹿紫云一眉头一皱,满脸严肃:“你要是认真的,那我就要劝分啊!”他说得无比诚挚,光看表情就能看出来了,完全是发自内心的。他是真的要劝分。隔得不远,实际上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夏油杰:“?”桐原司:“?”一语石破天惊,完全出乎人的意料,劝分这句话从鹿紫云一口中说出来,给人的震撼,不亚于一个冷到极致的冷笑话。谁都没想到,率先对他们两个在一起提出反对意见的,不是父母,而是鹿紫云一。奇妙,甚至是奇怪的程度。桐原司不禁好奇起来,直接问道:“前辈为什么要劝分?”鹿紫云一振振有词:“因为过度耽于情爱,会让咒术师的实力下降啊!”好吧,武痴人设不倒。鹿紫云一是很惜才的,在他眼中,桐原司的实力根本没有被开发到极致。况且,他还那么年轻,正是进步的好时机,不进且退的话,鹿紫云一想了想那场面,绝对会悔恨终生的。鹿紫云一在记忆里搜刮了一圈,选了个词,“渣男,你当渣男就行。”“不如听我的,今天是咒灵操使,明天换成六眼也成,隔天再换个别的,每天还有个新鲜的花样看。”可汗大点兵似的。安排得有模有样。夏油杰:“?”桐原司:“?”不愧是老一辈咒术师,观念如此开放,让人沉默中带着一点无语凝噎。夏油杰深呼吸,上前说道:“前辈,您有空没有?”鹿紫云一抱着双臂,看他一眼,说道:“怎么,想和我打一架?”又说:“先前和你交过手,还算可以,不过看你气息,倒是变强不少,行,那你选个时间,我随时奉陪。”夏油杰张了张口:“好,前辈”“——”蓦然,天空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了夏油杰还未完全出口的话。三人同时抬头,望向布满星空的上空,视野当中,一片无形的空间在不断震动,像是波浪,极度不稳定。仿若一层在狂风中艰苦维持的薄膜,随时都会破。是结界。是笼罩在高专上空的,由天元大人亲自维持的结界。它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