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站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之上,面对少年的排斥与抗拒毫无办法,只能看着那道挺拔清瘦的背影越走越远,甚至不敢追上去:“我会再来看你的,不管你愿不愿意见我,我都会来的!”
林简充耳不闻,只身走入春末的晚霞之中。
周六,学校例行放月假,住宿生纷纷收拾着来不及洗的脏衣服归巢,林简婉拒了秦乐几个人打球的邀约,乘公交车来到市图书大厦。
节假日里,图书大厦人满为患,即便现在数字化阅读日渐风靡,但依旧有人对纸张铅字的墨香情
有独钟。
林简穿过纵横排列的开放式柜台(),在文化教育类的区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几本专项练习册?()_[((),刚要去收银台结账时,又忽然停下脚步。
他看着不远处的社科类图书区域,沉吟半晌后,抬脚走了过去。
他浏览于人文科学著作类别的柜台之间,最终目光落在了“两性类”的书柜上。
与其他区域不同,来这边阅读或是挑选书籍的人寥寥无几,林简在书架前凝眉挑选,脸上一派安然泰之,内心难得兵荒马乱。
他向来心性坚韧,并不需要什么学术论断来印证或是支撑自己的感情,喜欢就是喜欢,他的感觉自己最清楚。
唯独一点,他想了解这份感情的科学性和普适性,甚至是历史文化价值观,想知道自己这份无法言说的悸动与混沌模糊的爱意,究竟源自何处。
林简面冷心热,在书架上挑选几本书后,去了收银台。
那几本专业书籍放在习题册下面,前面的书被扫码后放在一边,那本《同性恋研究历史、经验与理论》露出封面,收银的工作人员快速瞥了他一眼。
林简面不改色,任他看。
一直以来,林简的学神特质体现在方方面面,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体会过“学海无涯苦做舟”的悲戚与无奈,所谓的知识也好,技能也罢,至于他而言只有想不想学的区别,并没有学得会与学不会之分。
这两天恰好沈恪不在,他有非常充裕的时间将那几本研究类书籍看得七七八八,虽然一目十行,但竟然也从遗传医学、心理学、伦理学等各个方面了解了个大概。
合上最后那本《欧洲同性恋史》的时候,窗外已是斜阳余晖,到了月假结束该返校的时间。
林简深深吐了口气,虽然自认冷静淡然,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样一个庞大的,甚至在外人看来是扭曲畸形的世界完全摊在眼前时,少年依旧难以自持地被震撼。
林简稍稍有些恍惚,认为自己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一下所吸收的内容,他茫然间抻一张纸巾擦干掌心的薄汗,而后走出书房,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书包,按时乘公交车返程回学校去上晚自习。
沈恪这天晚上回来得非常早。
司机将他送到院门口,下车后他习惯性地朝别墅落地窗望了一眼,中厅暗着灯,林简还没有从学校回来。
他按指纹进屋,惯例先去洗澡换衣服,舒适的家居服换下剪裁合身的休闲西装,沈恪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本想着去厨房随便弄点东西吃,但某个念头甫一闪过,脚下微顿,随即转向了书房。
难得今天回来得这么早,不如等林简回来一起吃晚餐。
推开书房内间的门,沈恪信步走到长案边,原想看看林简最近又临了什么字帖,眸光垂落之际,却被一旁的几本书吸引。
看清了封面的内容,下一秒,沈恪脸色微变。
他蹙眉将那几本书拿起来,随意翻了翻,确定不存在书皮里塞着别的辅导书这种荒诞的情况存在,手上
()的书就是原原本本的原厂原封。
想来也是自己糊涂了,就算要欲盖弥彰,也应该是辅导书的封皮裹着这本《他们的世界》来打掩护,哪会有人本末倒置。
一瞬间,沈恪的神情凝重起来。
如果林简看得是任何一个类型的杂书野谈,哪怕是沾了奇技淫巧的带了颜色的禁书,沈恪都不会这样远愁近虑杞人忧天。
男孩子,青春期,懵懂躁动、热血猎奇的年纪,偶尔出格也很正常。
但偏偏,这几本全是研究同性文化的著作,涉猎范围非常广,若是列成书单,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挑选之后的产物。
所以,林简为什么要专门挑这些书来看?
是单纯的探索解惑,还是受到了其他另类的启发……或者刺激?
沈恪察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想,还好——
好在林简并没有遮遮掩掩,这几本书就大大方方地摆在这里,像是少年坦然又直白的态度,就是看看而已。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沈恪俯身将长案上的那几本书归拢起来,准备按照分类放回书架上。
他走到书库最里面的位置上,在最后一排书架前停步。
木质书架上的感应灯适时亮起,沈恪依照书架上的铭牌目录找到第一本对应的位置,而抬眼的瞬间,目光再次僵硬。
那本《欧洲同性恋史》安安静静地被摆在书架上,和他手里的这本连版次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