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卫云章挑好了一套雕版的书籍,让人包装好,作为给王翰长的寿礼。崔令宜道:“这书虽有名,但市面上常见,王翰长学富五车,难道他家里会没有吗?”
卫云章笑道:“这套书不是贵于作者,而是贵于雕者。此套雕版是由前朝著名工匠所制,当时就仅供达官贵人收藏,全天下只印了不到五十套,后来又在战火纷飞中丢失了雕版原件,如今是再无复刻的可能了。此物有些贵重但又不至于特别贵重,想来王翰长应当喜欢。”
崔令宜点头:“三郎有心了。”
交代完了寿礼,卫云章又与崔令宜对了许久的流程,包括贺寿的时候要注意什么,与哪些人可以多说点话,与哪些人得少说点话,能喝多少酒,都叮嘱了一遍。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洗礼,崔令宜扮演卫云章已经很熟练,甚至还背了几首他未公开的诗作,以防不时之需。
寿宴当日,崔令宜携寿礼乘车。她一个人坐在车上,偷偷拆开了寿礼的包装。虽然卫云章说得有理有据,但她以己度人,觉得卫云章的行为很是可疑。就像她会在画上隐藏一些信息,焉知卫云章是不是也会在书里隐藏一些信息?不知道那个王翰长和卫云章有没有其他关系,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一直不来翰林院,卫云章会不会就想趁此机会,悄悄给他传话呢?
虽然,能传什么话崔令宜也不知道。但她现在清楚地确定卫云章有鬼,他以前那么长袖善舞,在官场上迎来送往,没道理现在就能老老实实待在后宅,还是查清楚为妙。
之前卫云章在旁边,她不便细看,现在终于有机会好好检查。她把书籍一页页翻过,用手指摩挲着书页的厚度以及平滑度,甚至还悄悄掀开了车帘一条缝,让书页对着阳光,想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特殊的痕迹。
但可惜的是,她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也没查出什么可疑之处。正当她想从头再检查一遍时,马车却突然刹停,她一个踉跄,只听“嚓”的一声,半张书页永远地离开了它的同伴。
崔令宜看着手里的半张书页,呆住了。
车厢外响起瑞白的声音:“郎君你没事吧?有个小孩突然跑了出来。”
外面传来小孩的哭声和妇人不住的道歉声,崔令宜艰难地开口:“没……事。”
“那郎君,我们接着走了啊。”
“等等!”崔令宜一把掀开帘子,脸色难看道,“先回府。”
“回府?”瑞白愣道,“都快要到王家了……”
崔令宜压低声音,道:“寿礼出了点岔子,得赶紧回去。”
瑞白瞥见她手里的半张书页,顿时头皮一麻,连忙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回府!”
马车调转,往卫府疾行而去。
崔令宜坐在车里,脑壳很痛。一本被撕坏的书,显然不能再当作寿礼送出去。她还得找个借口跟卫云章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马车上拆寿礼,实在令人头痛。
等到了卫府,她急匆匆跳下马车,也顾不上仪态了,一路狂奔,一进院子便叫道:“四娘,四娘呢!”
碧螺从屋中走了出来,吃惊道:“郎君你怎么回来了?夫人不在家。”
崔令宜瞪大了眼:“什么,不在?她干什么去了?”
碧螺:“前院把她叫走了。大夫人觉得今日天气好,心情不错,难得想出门,便叫上两位少夫人,出门逛街去了。刚出去一刻钟多吧。”
崔令宜眼前一黑。
卫云章这娘也真是的,平日里不愿出门走动,今日倒是起兴致了!怎么,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大家都这么喜欢搞活动?
她深吸一口气,道:“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又转向瑞白,“去把书房门打开。”
王翰长寿宴开席在即,显然没时间再去找卫云章。当务之急,是赶紧得找个新的寿礼顶上,而且要能刚好装在这现成的礼盒里。
那便只能再找一本书顶上了。
但是王翰长是什么人,是翰林院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卫云章想了好几天才想出,给他送个绝版的雕版书,崔令宜这会儿看着书房里一架子一架子的书,哪知道送什么好?
她头都大了,问瑞白:“你觉得,我书房中还有什么书能与我手上这本比肩?”
瑞白懵了:“小的……不知道啊。”
“还有别的绝版书吗?”崔令宜换了个问法。
瑞白虽然很奇怪,这种问题郎君为什么要来问他,但他还是想了想,回答道:“雕版的没有了,但小的记得去年郎君从古玩市场上慧眼识珠,淘来一本槐安居士的亲笔手写的诗集,郎君很是喜爱,要不……郎君今天割个爱?”
崔令宜大喜:“放在哪了?”
她受崔伦熏陶多年,当然知道槐安居士的大名。此人是前朝著名大诗人,诗风雄健壮阔,在文人中备受推崇。卫云章手中竟有他的亲笔诗集,这么好的东西,此时不送,更待何时!
对不住了,三郎,就算你再喜欢,今日我也得把这礼给送了!毕竟现在我就是“卫云章”,出了事,都得我自己担啊!
谁知瑞白却跟她大眼瞪小眼:“小的……不知道放在哪啊。郎君
弋
的书房,不都是郎君自己整理的吗?”
崔令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