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乱世,四方逐鹿,皆是为权为利,而并非是为百姓,此为得国不正,也是敬畏与秩序的沦丧。那荀氏先祖所守,既不是为皇权皇土,那便是为此敬畏与秩序了。”
他越说,思路竟越加清晰,“若无此敬畏与秩序,到时人人都想谋权为君,乱世将永不会结束,是故,荀氏先祖所守之节便并非全为汉室,而是为了,日后的太平天下。”
“而这,也是魏景帝晚年悔过,要尊荀氏的原因。”
日光慢慢爬升,在谢不为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终于完全照亮了谢不为的眼,谢不为的眸中便有光熠熠。
言讫,许是直照的日光带来了温度,谢不为竟觉得浑身在隐隐发烫,呼吸也有些急促。
荀原陡眯了眼,并未做任何点评,只问道:“你又为何突然想到了这些。”
谢不为紧攥的手中已满是汗水,他闻言半垂下眼,看着黄泥地上斑驳的光亮,思绪有些飘远。
这番话也并非是他凭空所想,而是每当他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时,便会想起谢女士的言行教导。
在很多人看来,谢女士每年投入大量的时间与金钱到世界妇女儿童公益中,其实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谢女士一个人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像是杯水车薪。
甚至,还招致了许多恶意的揣测,说谢女士投身公益也不过是为了包装自己。
可谢女士却从不在意外界的流言蜚语,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坚持。
这是谢女士用行动教给他的,要永远对弱小保持同情心,即使改变甚微,即使杯水车薪,但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若是人人都觉无用,人人都畏人言,便再也不会有公益二字,那些弱小者也再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希望。
这或许,就是谢女士的“本心”。
有些事,即使看起来没
()有作用、没有价值、没有意义,也总要有人去行动、去坚守、去改变。()
那荀氏先祖又何尝不是如此,乱世之中,最苦的只有百姓,他不愿见到社稷动荡,百姓受难,所以,即使大势已至,也要为此坚守可以稳固天下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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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荀氏先祖以身殉节不是没有任何作用与意义的,他唤起了当时天下士子对秩序的敬畏,更让后来者不敢再轻易挑战这个秩序。
一直到现在,即使魏朝世家早已与萧氏皇权平起平坐,但为一己之私篡乱天下者,还是为天下不耻。
而荀氏的地位也依旧没有改变。
不过,这些想法并不能告知荀原,他便只轻声回道:“许是灵光一闪吧。”
荀原没有深究之意,又问谢不为,且语速不再沉缓,而是略有急切,就连原本看起来有些散漫的身姿也不自觉挺直,“那你可曾想明白你的‘本心’?”
谢不为当然知晓荀原在此时想听到什么答案,可他如今思绪纷乱,也不想说出违心讨好之话,便只能摇头,呼吸也愈发急促。
谢翊安抚地拍了拍谢不为的肩,再对荀原道:“他毕竟涉世未深,荀兄还是莫要操之过急了。”
已是不加掩饰的维护之意。
荀原稍有怔愣,但很快再是一笑,目光不再紧盯谢不为,而是悠悠地看向了谢翊,以指点了点,似是玩笑,“倒是让你这个老东西占了一回上风。”
谢翊也舒了一口气,作势对荀原拱了拱手,眼尾褶皱略显,是也露出了笑意,“如何?我家六郎确实不俗吧。”
荀原笑而不答,仍是玩笑道:“只听谢太傅安排就是。”
谢翊缓缓捋了捋长须,对着谢不为和言道:“六郎,还不拜见你师父?”
谢不为这才稍稍回过了神,但还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荀世伯是愿意收我为弟子了吗?”
谢翊笑着点点头,再踱步到荀原身侧,语似调侃,“你这儿倒是一点茶水也无,这拜师礼日后再补上吧。”
荀原只是摆手,眼神有些热切地看着谢不为,“什么茶水不茶水的,不过虚礼罢了,只盼他终有通透那日,便算是不辜负你的一片苦心了。”
但也不知为何,谢翊在听到此句过后,唇际笑意竟有一僵,不过,很快又复如常。
谢不为在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彻底明白了现今的情况,便立刻跪下对着荀原伏拜,又端端正正地行了见师礼,才重新看向荀原。
在收到谢翊鼓励的眼神过后,朗声对着荀原道了一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