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为摆首,“那自然是不能的,人之逐利是为天性,我又怎能与人之天性相抗?不过,倒是可以为此天性加上一层枷锁,让他们不敢再生盘剥编户的胆子罢了。”
萧照临垂眸稍思,他大概明白了谢不为的意思,但略显迟疑,“可如此,世家定是不会轻易饶过这施加枷锁之人啊。”
谢不为却并不慌张,语甚有玩笑之意,“但陛下与殿下,定会让他们饶过我的对不对?”
萧照临猛然抬眸,凝视谢不为,又正身而起,虽不置可否,但道:“你想如何做?”
谢不为似胸有成竹,“大报恩寺既是替世家放贷,除了与编户签订钱契之外,定还会有账本记录与世家的钱财往来。现如今止观法师还未离开京城,他们亦不会知晓止观法师之后的打算,即使稍有戒备之心,但不会太过,恐怕还是依旧在忙碌盘剥夏收之事。我便只要在此时找到
这本可以证明放贷盘剥编户行为的幕后主使是各世家的账本,再交呈陛下与殿下,陛下与殿下便可拿捏这个把柄,想来各世家也不至于再敢公然做如此既于法不合,又会触百姓众怒的行为了。”
萧照临闻后沉思许久,略有颔首,但目光之中的锐利却消解为一丝淡淡的忧虑。
“即使大报恩寺不会另生戒备,但他们必然十分重视并保密这账本,你又如何能得?”
谢不为晃了晃脑袋,眼中流光一转,“山人自有妙计,殿下信我就好。”
萧照临见谢不为如此摇头晃脑的样子倒是低低一笑,“孤自然信你。”一顿,还是略显担忧,“但此中危险定然不少。”
他又沉吟,须臾,才道:“那孤便给你派个帮手吧。”
谢不为来了兴趣,“不知殿下要赐何‘良将’给我啊?”
萧照临有样学样,同样“卖起了关子”:“确实是一良将,等你回了郡府,到时自会知晓。”
谢不为便没再追问,再与萧照临谈论起了郡府近来事务,直到见天色将晚,便起身告退。
萧照临却没如以往那般干脆应下,深邃的目光在谢不为身上停留了很久,才略一颔首,“去吧。”
谢不为便转身出殿,再随引路内侍出了东宫。
但却没乘犊车直接回府,而是让慕清连意驾车往宣阳门去——那里是宫城南门,亦是外臣出宫必经之处。
在离宣阳门大约还有一里路的地方,谢不为便教慕清连意停了车,并让他们在天色已黑时再回府,不需等他。
后独身步行往宣阳门去,且一路有所遮掩,并不引人注意。
等到了宣阳门附近时,便更是小心翼翼,在目光锁定了一辆犊车后,还特意绕了一个大圈,摸到了犊车边——正是孟府犊车。
车上竹修在看清谢不为的面容后先是一惊,再面生怒色,连客套话都不说,作势便要驱赶谢不为。
“你这人,既和太子往来密切,又为何还要巴着我们主君不放,当真是”他语又犹豫,抿唇低声似蚊吟,“不知羞耻。”
谢不为虽没听清竹修最后说了什么,但仅闻竹修前语,便能确定,阿北所说不假。
昨日孟聿秋当真是去了城门,也看到了他与萧照临在马上相谈,甚至还很有可能误以为他是在和萧照临接吻。
但他却是丝毫不让,还振振有词道:“是怀君舅舅让我今日来此见他的。”
这句话自然是在诓竹修,实际上是他自己查到孟聿秋会每隔五日入宫进对。
而今日,便是孟聿秋入宫的日子。
竹修讶然,“怎么可能?!”
谢不为趁此机会迅速溜上了车,还毫不客气地钻入车厢,并用车帘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挡住,但还不忘对着竹修轻哼道:
“等怀君舅舅来了你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