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邱妹子,不用了,水烧好了。”周老爷子一脸头疼道。
“成,那我给你将床单被套换一换。”说着径直走到周老爷子房中,袖子一撸就要干活。
周老爷子百般推辞,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臭丫头,什么眼神,不是你想的那样。”见李苏眼神蹭亮,一副想要八卦的表情,周老爷子连忙说道。
眼瞅着到了吉时,他也不好跟邱妹子拉拉扯扯,只能先办了正事。
虽是新社会,但收徒授艺仍是一件庄重的大事儿。老爷子与李苏遵着古礼,奉茶磕头听训改口,样样不落。
也是此刻,李苏方知周老爷子的厉害。
他师承谭门,传承已有百年,师祖能耐暂且不一一描述。只说老爷子的师父谭少松,曾为清宫御厨,后来成立伪满洲国,老爷子瞧不得鬼子气焰嚣张,清政府软弱无能,带着徒弟悄悄南下。
路上,谭少松更将自己一生手艺记录纸上,不乏南下路上新得的启发。
故而谭门厨艺不按八大系分类,而是自成一系,可称为宫宴。
拜师之后,周老爷子将菜谱递给李苏,说道:“如今谭门也只剩下你我师徒二人。待我走后,你是唯一的传人。若国有变革,李苏,记得将谭门发扬光大。”
李苏跪在地上,久久不敢接过老爷子手上的菜谱。
老爷子久等不见李苏有回应,嫌弃道:“你这孩子,关键时候怎么脸皮子还变薄了?怎么,担不起我谭门重担?”
这一点不像师妹。
他师妹胆识齐天,若非时运不济,只怕早将这厨艺界闹得翻天地覆了。
论天赋,他远不及师妹。
不过占了性别优势罢了。
“李苏,我想知道,若女子学厨,最高能攀登到哪里?倘若日后国家有变革,记得,替为师好好赏赏高处的风景。”
好叫师傅知道:“谁说女子不如男。”
也好让师妹知道,她以前说的话并非异想天开。
自从抛弃了门规,周老爷子思想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现如今他不仅收了女徒弟,还希望女子攀到最高峰,把一群男儿踩在脚底下。
只一想,他竟觉得兴奋不已。
听师傅这般说,李苏郑重得接过菜谱,发誓道:“师傅,徒弟一定不忘师命。”
老爷子如此信任她,器重她,李苏竟也生出万丈豪情来。
“好好好,女子就该这般自信自强。”周老爷子将菜谱给了李苏,笑得好不开怀。
不过笑完他又悄声道:“如今外头乱的很,这菜谱你先藏起来,可不准拿出去显摆张扬。”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闷声发大财。”
“好好好,今日师傅高兴,且给你们露一手。严猛,中午陪师傅喝两杯。”
站在门边守着的严猛立即点头答应。
只是待周老爷子踏出屋门见着洗床单被套的邱大妈时,笑意顿时敛了敛。
他当年不过是见邱妹子母女可怜,接济了一点馒头,再想不到竟会闹成这样。
这,若是师妹在地下知道了,还不定怎么发怒。
想此,周老爷连忙瞅了徒弟两口子一眼。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女儿女婿在,哪里用得着外人。
严猛秒懂,连忙上前抢过邱大妈的活,客客气气道:“大妈,这个活哪能让您这个外人干。”说罢往那儿一蹲,趁着邱大妈愣神的空档,直接将木盆端走。
周老爷子悄悄对徒弟道:“苏苏,你眼光不错。”
这小伙子脑袋灵光有眼力见,是个能成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