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冷,也不晓得严猛在单位如何。
“吃过了。对了,上午你嫂子来了。她见你不在家,饭没吃就走了。”李苏用汤罐里的温水洗了洗手,听婆婆这般说不免诧异道:“这么快就分家了?”
“你嫂子没说,不过我看脸色事儿没成。事若成了,脸上怎么着也得挂两分笑意。你嫂子那脸苦的奥,我老婆子瞧着都觉得怪可怜。”
婆媳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见董大妈大嚎一声:“哎呦,不得了喽,安奶奶去喽。”
张翠蓝一听当即掀帘子出去,李苏也连忙跟在身后头。不一会儿安奶奶小屋子里就站满了人,董大妈哭道:“中午我来看她还好好的,老张送的鸡汤面条也吃得光光的。我本想过来给她把碗筷收收弄弄,喊一声没应,喊两声也没应,我还以为睡着了,哪个晓得没气儿了。”
大伙儿听了都红了眼眶,一大妈年岁长经历的事儿也多,最先缓过神来道:“安奶奶是咱们大院的老邻居,她命苦,家里男人和孩子都被鬼子害死了。咱们和她处了几十年,得让安奶奶干干净净的走。李苏,你小媳妇胆小,这样,你快去烧点热水,我们几个老的待会儿给她擦擦身体。老董,你别哭了,把安奶奶装老衣给找出来,咱们替她换上,也让安奶奶体体面面的去见亲人。”
一大妈边说边吩咐事儿,抬头又见韩家的一儿媳妇宋清垫着脚尖朝里望,搞不明白她,只感慨这个小媳妇胆大好奇心重。
李苏忙忙回屋烧热水,宋清是真不怕,还想留下来帮忙,但被大妈们拒绝了。
因为安奶奶突然离世,整个小院都忙活起来。几位大妈跑来跑去,又是回家拿肥皂,又是回屋拿铁丝发卡,忙得脚不沾地。
不多时,街道的领导也跟着一大妈匆匆来了。
安奶奶没有亲人,整个葬礼都是邻居和街道的人撑起来的。严猛韩超韩飞几个男人守了一夜的灵,次日一早照常上班。下午街道车一到,安奶奶连着床板被人抬走。
院里不上班的人都跪着送她一程。
这时,天空落下小雨飘起雪花,众人回到安奶奶屋里坐了坐,又说了说她的往事,等心情平复好了后,董大妈道:“安奶奶既然走了,咱把她屋子收拾收拾。该扔的东西也得扔掉。”
韦大妈立即响应,两人说干就干,但凡得用的东西都往家里捧。
其中安奶奶八斤重的棉花被遭人争夺,董大妈和韦大妈各扯一半,死活不撒手。
张翠蓝瞧了没意思,起身回了家。不过晚上的时候,一大妈送了两个碗过来道:“收着吧,算是个念想。”
“我听说韩家小媳妇想要安奶奶的屋子?”张翠蓝真有些佩服韩家这个一儿媳妇,年纪轻轻的,脑子转得快胃口也挺大。
她们这帮老的都没想到屋子的事儿,尽搁那儿抢桌子抢板凳。
“说了,她一说完,大伙也都张了口。不过这事儿咱们做不了主,后面得看街道怎么安排。”一大妈说完,又见李苏在厨房里头忙活,忍不住道:“老张,还是你儿媳妇好,勤快又厚道,你和老严以后有福气。老韦大儿媳妇人也不错,就怕老韦自己想不开,把人好好的心给冷着了。”
闲扯两句,一大妈又去给外院的人送碗。
张翠蓝转身跟李苏唏嘘感慨:“看安奶奶这样,人活着也怪没意思的。”
李苏正好做完拔丝金枣,听张翠蓝这般说就塞了一个到她嘴里,“妈,尝尝。”
“哎呦,这是枣子?里头塞的山楂?酸酸甜甜的真开胃。来,再给妈喂一个。”说罢张嘴让李苏喂她,她自己则给灿灿缝书包。
那么个小人人,大字不识几个,今个要书包明个要笔盒的,烦得张翠蓝头大。可是也没法子,自个儿孙女自己不宠着,还指望别人么?
“那不成,妈得先告诉我活着有没有意思?”
张翠蓝十分享受儿媳妇的亲昵打趣,噗嗤笑出声道:“有意思有意思。有这么些好吃的,妈少说也得活个一百年。”
“那还差不多。”说罢李苏挑了个最大的塞进张翠蓝嘴里。张翠蓝边吃边道:“也是奇怪了,你嫂子来了一趟,怎么又不来了?”
“估计看到南城早报了吧。”李苏也想不出别的原因。
张翠蓝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边缝制书包边感慨李俊夫妻也不容易。李苏抽空又喂张翠蓝拔丝金枣,张翠蓝边吃边道:“苏苏,也就你好性子惯着灿灿。要是我,巴掌早落她屁股上了。”
灿灿这丫头嫌冷不肯上幼儿园,就在炕上磨磨蹭蹭滚来滚去。也就儿媳妇好性子,抱着她又亲又哄,还花费这么些功夫给她做零嘴。
依着她的性子,耳朵一拧巴掌一打,就不信小孙女不听话。
“妈,灿灿不是赖床,她就是想和我们撒撒娇。她平时可乖了。”李苏了解小侄女的心思,就忍不住纵着她惯着她。
听李苏这般说,张翠蓝心里那叫个高兴,又道:“说的也是,咱灿灿的确是个好孩子。以前她没来大院的时候,韩家的招娣来娣总被胡同里的臭小子欺负。灿灿一来,没几天就为她们打了几场架。嗨,你还别说,这一打啊,胡同里的臭小子就都服服帖帖了。”
说到这儿,张翠蓝忍不住面露得意。
她小孙女不孬!
婆媳两人聊得正欢,就见张翠蓝猛地站起身,在李苏愣神的空档将拔丝金枣锁进了橱柜里。她刚返回座位,就见董大妈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桌边的小木凳上,也没心情过问严家厨房为何这般香甜,气呼呼道:“老张,老韦家的一儿媳妇可了不得。这天风大雨雪大的,她竟然一个人跑街道要房子。”
李苏还在感慨自家婆婆耳朵灵速度快,听董大妈这般说忍不住问道:“街道把房子给她了?”
张翠蓝用牙齿咬断缝制书包的军绿色线,而后将书包提起来上下打量几眼,接着冷笑道:“怎么可能?街道若是这么好说话,那咱院里人不得打破头抢安奶奶的房子啊。”
一个八斤重的被子都恨不得干上两架,何况安奶奶的两间小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