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礼微微转过头瞥他,满眼隐晦地写着“幼稚”与“嫌弃”二字。“就算你不立这个大功,他自己也会回来找的。”张信礼道:“上次拉龙不小心把它掉在羊圈里了,他一边哭一边挨家挨户找,找了三天自己硬找回来了。“这么夸张……”林瑾瑜嘟囔:“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张信礼停下来,看着林瑾瑜,说:“对你来说确实不值钱。”林瑾瑜说:“对谁也不值钱啊……”张信礼出了一口气,转身往前走了。林瑾瑜一边拔腿赶上,一边在背后喊:“喂喂喂!我说错什么了,它本来就没多少钱嘛!”老奶奶和她的牛一起站在路边,咧开没牙的嘴笑了,向他们的背影挥手,大声跟他们告别:“阿咋咋布!”……“不是我怎么,它这个铁做的而已,它就……”林瑾瑜一手托着那个九连环,一手指着,絮絮叨叨了一路:“如果说情感价值它确实没法用金钱来衡量,但是这个铁它……”张信礼一路上宛如开启了屏蔽大法,不跟他搭腔,自己一心一意往前走。正是下午四点半,下田的还没回来,在家的洗菜准备做饭,路上都没什么人。转过一道弯,拐进一条靠近山间,看起来更加偏僻的小路,张信礼猛然顿住了。林瑾瑜忙着叨叨没看路,砰一声撞在他肩膀上,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他……”那个“妈”子还在嗓子眼里没发出来,张信礼回头道:“嘘!”林瑾瑜条件反射闭嘴了。他越过张信礼肩头往前看去,在长满翠绿杉树的山坡与房屋的夹角间,一团人影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偶尔有细碎的叫骂声随着风灌进林瑾瑜的耳朵里,骂得粗俗而难听。林瑾瑜第一反应:校园暴力?他目不转睛盯着那伙人,果然发现那五六个人影组成的包围圈里躺着一个瘦巴巴、黑黢黢的影子。年纪看起来不大,他勾着头死死捂着怀里一个什么东西,任五六个人拳打脚踢也不松开。“哈儿沃日你……松开!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得紧!”那群人似乎在抢什么东西,对着地上那个蜷缩着的人一顿踹。透过人群纷乱的脚步与一声声连珠炮似的咒骂,林瑾瑜看清了那张混杂着懦弱与倔强的、满是尘土的脸。那正是拉龙。张信礼也看见了那张脸。他回过头,想让林瑾瑜老实待着不要动……还没开口,就见林瑾瑜好似忽然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整个人都静止了下来……他褐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蜷缩起来、忍受数人殴打的拉龙。然后在张信礼来得及出声之前,林瑾瑜已经好似一支离弦的箭……或者一头奋勇的豪猪那样冲了出去,浑然不顾对方有五六人而他孤军奋战。“你们这干什么!”林瑾瑜大声呵斥:“撒手!撒手听见没有?”冷不防杀出一个搅局的,那群人愣了一下,纷纷转过头看他。依然是一张张年轻的脸,古铜色的身坯健壮,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混混特有的痞气……只看脸,年岁倒是应该和林瑾瑜相差不大。林瑾瑜道:“一个个十几岁了还在这里欺负小孩,丢脸吗?你们到底还要不要脸,啊?”他们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叽里呱啦对林瑾瑜说了一句本地话。林瑾瑜一脸呵呵地说:“请说普通话,爷听不懂文盲鸟语。”他的话显然激怒了这群人,那些人又朝他说了几句什么,林瑾瑜听不全意思,但知道是在骂他,而且骂得很脏。接着其中一个走到林瑾瑜面前,当着他的面朝地上吐了一口恶心至极的浓痰,高高扬起手来……林瑾瑜打架经验不太多,这时候显得有点反应迟钝。他直直地站在原地没做出什么反应,眼看那响亮的一耳光就要落到他的脸上。忽然有人揪住了他后背衣领,把他往后一扯。林瑾瑜身不由己往后退了一步,堪堪躲过那一看就轻不到哪里去的一巴掌。张信礼把林瑾瑜扯到自己身边,搡了那个男生一把,把他推得退开了些,冷冷地看着他。那伙人顿了顿,似乎有点怵张信礼。出头的那个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同伴,然后又看了眼林瑾瑜,道:“这个,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他说:“张信礼,你莫多管闲事。”林瑾瑜在一边道:“你才多管闲事,你全家都多管闲事,你欺负人、虐待未成年儿童、外加抢劫,你还有脸了,你简直是神州奇葩四海神迹,你是专门跑过来秀你宽赛万里长城,厚比北大西洋铁壁的脸皮的吗?”那伙人本来就不怎么上学,写个作文都一堆病句,林瑾瑜这一连串各种修辞手法并用的diss直接给他们整懵了,他们顾不上拉龙了,纷纷走过来,直接用最简单、蛮横的脏话和他对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