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起他的下巴,不满意地皱眉,轻嗤,“怎么这么瘦?”
管家在一旁回复,“之前没养好,让老爷见笑了。”
尹父一甩手,“之后好好养,只有这么一个成功品,这么瘦的身体里,能榨出多少血液来。”
管家连连应下,“是。”
气度肃然的年轻男人转头看他,言辞清冷,“以后就由尹家养着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男人并不看他,随意道,“就叫尹忘吧,遗忘的忘。”
尹忘乖顺地跪下,年幼时受尽冷眼和颠沛流离的生活使得小少年过分早熟,他没有表达出任何不满来,沙哑道,“奴感谢老爷赐名。”
注定不祥的名字。
活在阴影里的,见不得光的存在。
——尹忘。
之后他偶尔能出来走走,鉴于他唯一一个成功品的身份,管家对他很上心,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但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去经历一次药浴,并且割腕放血,越来越阴郁沉默。
第一次见到尹臻臻,是在后园里。
他有时候会在尹父的话语里听到她的名字,满怀爱意地,珍惜地,唤她。
——臻臻。
可是直到现在,尹忘才见到尹臻臻。
小姑娘是为了躲避时时刻刻跟着她的侍女,藏到后园里,才恰巧碰到不经意走到那里的尹忘。
或许是生病的缘故,尹臻臻很少见到同龄人,她捧着脸,好奇地问,“你是谁,我怎么没有在府里见过你?”
半妖沉敛低头,想到管家警告过自己的,绝不能让尹臻臻发现真相,眸光微闪,最后只是道,“奴,尹忘。”
“姓尹吗?”小女孩眨了眨眼,稚声问道,“你也是爹娘的孩子吗,是哥哥吗?”
她弯下眼,嗓音甜得像是掺了蜜,清脆道,“尹忘哥哥。”
雪团般的小姑娘,坐在后园的石凳上,她双手捧着脸,好似一只软乎乎的糯米团子,白净漂亮,因为先天不足总是生病的原因,所以尹臻臻看起来比同龄的小孩子要更加瘦弱,看起来有点可怜,但那双微弯的眸子却分外吸引人,像是泛着滟滟微光的宝石。
尹忘侧脸,冷硬道,“不是,奴只是府里的下人。”
尹臻臻有点失望,但转瞬间又振奋起来。
“那也不妨碍我喊你哥哥啊。”
她笑盈盈,在初春盎然的生机里,在锦簇的花海里,在微凉化冻的料峭风里,细密黑发挽成孩子气的双髻,缠入纤细的鲜艳丝带,一动就恍若精巧的蝴蝶般蹁跹栖息于此,又像是一朵亭亭脆弱的花朵,含蓄地抽出半个花苞来。
尹忘本该恨她。
因为尹臻臻,他才成为取血的供体,长年累月地经受凌迟一般的痛楚。
可他恨不起来。
他看着她,像是看着悬挂于天际无法触及的月亮,遥远的,温柔的,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可他们之间,却通过鲜红的一碗碗血液,那样隐晦而又扭曲地联系在一起。
那种感觉很古怪。
刚开始自然是疼的,那样分明的疼,像是碎瓷片卡在伤口中,血肉模糊连绵不休,可它渐渐与血肉长在一起,密不可分,于是那疼痛也慢慢轻微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