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一直坐在背靠墙壁的长椅上,尽管没有其他动作,但是身上仍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而他站直了身之后,这份给人的压迫感便成倍上升,仿佛连走廊中的阳光都畏惧得往后退了几分。他的身量很高,一身肌肉被包裹在剪裁得体的西装之下,西服西裤似乎被人仔细熨烫过,毫无褶皱,如同上午刚刚从私家车中迈下步来的商界巨子,然而视线往上,触碰到他裹满头部的绷带缝隙之中冰冷的眼神,就会从一出商战剧中被拉入这个充斥着血腥气息的现实。他拍了拍手,声音中带着几丝毫无感情的笑意:“真是让人感动至极的话,甚至……还有几分该死的熟悉。”他伸出了那只揣在裤兜里的手,手中把玩着那只打火机,“我对你们这种城市守护者们如同政客演讲一般的发言,已经相当厌恶了。”这次罗茜的注意力不再放在那只打火机上,而是盯着他那双隐于绷带缝隙之间的眼睛,说:“我并不是守护者。”男人把玩打火机的动作一顿,火苗在打火机上“腾”地升起,“哦?那你是……”“我是你的惩罚者!”这句话的话音刚落,方才凝滞的空气忽地流动起来,投射在医院走廊墙壁上的两个人影也移动了起来,罗茜抛起手中的沙漠之鹰,这把银色的手枪在半空中舞出几个旋,再下坠之时,已经被罗茜换上了新的弹夹。而另一边,那一只在蒙面男人手中把玩许久的打火机,也被他随手抛下,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与此同时,罗茜的右手食指也扣动了扳机,沙漠之鹰强大的后坐力震得她右肩微微向后,而这个时候,一只宽大的手掌已经握在了这只肩膀上,她只微微侧脸,就看见蒙面男人绷带后面微微眯起的眼睛。虽然罗茜早就预料到这个男人并不是等闲之辈,但还是惊讶于他动作的速度以及利落程度,她立马将手肘向后玩去,手枪在指间转了一圈,枪口对准了蒙面男人的腹部,对方在她开枪的前一刻扭过了身,而她则借着开枪的后坐力往后退了几步,退出了那个男人贴身肉搏的攻击范围。这两声枪响是在极短的时间里连续发出的,然而只是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两个人已经完成了第一轮的试探。蒙面男人站在空落落的窗户前,方才的战斗使得他的领带稍微歪了一些,他缓缓抬手正了正领带,抚平衬衣衣领上的褶皱,然后说:“我也曾遇见过一个将沙漠之鹰用于实战的人,你的枪术并不逊于他。”“谢谢夸赞。”罗茜语气平淡地说着,活动了一下右肩关节。这个男人力道很大,刚才只是看似随意的一握,但是那一瞬间,罗茜以为自己肩膀几乎被他卸下来。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内心世界的自己已经在龇牙咧嘴想着等会儿把这个家伙解决之后免不了要在这家医院就地住下了。那个男人看着她活动肩关节的动作,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他没有再发动攻击,而是站在原地,右手伸至裤兜里面摸了摸,摸出了一个烟盒,他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来,把烟含在了嘴里,左手抬到半空,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动作顿了顿。罗茜观察到了他这一系列的动作,视线向下,瞥见那只躺在血泊中的打火机,便直接将其一脚踢向对方,蒙面男人抬手将那只迎头砸来的打火机稳稳接住,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金属打火机上冰凉的血渍,然后扣出了一枚红色的火焰。他没有点烟,而是看着打火机上跳动着的火苗,说:“我对夜巫女有一个疑问。”他松开按住打火机开关的拇指,火焰扑一声熄灭,“我在昨晚洛克菲勒广场事件之后,就把你的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我本以为你会跟那些出没于纽约的超级英雄们一样,有几段悲惨的过去,但出乎意料,你过得很幸福,以你前二十几年的过往,你不应该成为一个恐怖分子,也不应该是个超级英雄。”“你更应该存在于每一场袭击中四散逃窜的人群中。也更应该是躺在这条走廊上的尸体之一。”那个男人按下打火机,火苗又在他的指间绽放开来,“所以,夜巫女,还真是一个让人觉得好奇的存在。”罗茜盯着他,嘴角挽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我倒是不知道阁下还有探听别人隐私的乐趣。”他低头,将烟头置于打火机的火苗之中,说道:“我只是觉得,夜巫女,也应当像其他英雄一样,知道成为英雄的代价。”他说完,青色的烟雾从他的鼻腔中涌出,将他的脸笼罩其中,只隐隐约约透出烟头那丝明明灭灭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