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这些他的心口就像被软刃抵着,慢慢地磨出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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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琤回到席位后不久,便有人传信说端宁公主请她到暖阁中。
行宫的建制整体与南宫类似,供客人休息的暖阁外也设了长长的廊道。
她穿过廊道走进暖阁,室内只有端宁公主一人,她穿着正红色的宫装,满头都是沉重的金饰。
崔琤第一次看见端宁公主如此浓妆的模样,她的真实面容被掩盖在了脂粉之后。
仿佛是魂魄被困在了一个陌生的躯壳中,唯有一双眼睛仍然还是真实的。
端宁公主的睫羽轻颤,一颗晶莹的泪珠便落了下来。
两人视线撞上的刹那,崔琤生出一种错觉,就像是看见了前世的自己。
“令令……”端宁公主站起身将她紧紧地抱住。
崔琤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就像先前她安抚自己时一样。
“我在这呢,姐姐。”她抿紧唇缓声说道。
崔琤能感觉到端宁公主的身体是紧绷的,可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她仍然没有更加失态。
经年的礼仪和规训让她习惯了克制和隐忍,因为她是公主。
“我不明白,令令。”端宁公主垂下头轻声说道。
她用气音说道:“父皇要哥舒越的信任,要彰显待哥舒家的恩宠,为何要将我推出去?”
烛光闪烁,端宁公主的一滴清泪顺着脸庞滑落,留下一道淡淡的痕印。
在死寂的暖阁中,她的声音像擂鼓般落在崔琤的心上。
“他说那是哥舒越,是天下最配得上我的郎君……”
端宁公主连气音都快要发不出。
她怔怔地看向虚空,仿佛在凝视她的父亲。
她哑声说道:“可父皇怎么不说我嫁过去是要做哥舒越的续弦,他早就有了一众子女呢?”
这声质问一下子就撕开了皇家亲情的假象,将其残忍的一面展露出来。
崔琤的手攀上端宁公主颤抖的肩头,让她能够将头埋在自己的肩窝。
“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清楚自己的安抚是干涩的,可崔琤还是下意识地这样说道。
“我害怕,令令……”端宁公主的声音极低,空灵又恍惚。
崔琤的指尖抚上了她的脸庞:“别怕姐姐,还来得及。”
她们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奇异的默契,谁也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