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绿回想起刚才的偶遇,依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自从二十岁那年跟许宿野分开,一晃,他们都四年没见了吧。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逢。时绿微皱着眉,逃避似的看向窗外,“没什么。”“帽帽,你这次确定会一直留在祁城了吧?”“嗯。”“棒诶!我们终于可以结束异地友情了。待会儿先出去吃顿饭,我再送你回家吧。”“好。”“你什么时候去祁城大学报到?”“下周一。”时绿刚从国外进修回来,工作已经提前定下了,是去祁城大学当大提琴老师。这是家里人的安排,她没什么意见。“我以为你会进你家公司呢,没想到会选择当老师。”时绿僵硬地扯了扯唇,含糊带过,“嗯。”“你是打算住你家,还是自己住啊?”“自己住吧。”“我让我弟在祁大那边帮你找房子吧,他在那儿读研,对附近很熟。”“麻烦你了。”“你跟我客气什么呀。”云三冬笑着说。车内短暂地安静下来,望着窗外朦胧的雨气,回想起刚才那个淡漠的眼神,时绿忽然觉得心口泛酸。猝不及防地跟许宿野重逢,那些压了很多年的情绪破笼而出,迫切地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我刚才,看见我前男友了。”时绿的额头轻轻抵在车窗上,触感又凉又硬。细细密密的雨丝敲着车窗,却让她有种脸颊也被打湿的错觉。云三冬的声音消失了几秒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小心地问:“你初恋啊?”时绿的声音很轻,“嗯。”“你不是说他是个睡完就提分手的渣男吗?帽帽你不会还想着他吧?”云三冬是时绿在国外读大学期间认识的朋友,并不了解她跟许宿野的那些过往。时绿轻轻呼了口气,思绪纷乱如麻。跟许宿野彻底分开的时候,时绿并没觉得不舍。因为她从没想过,许宿野真的舍得跟她分开。他一定会回来的,她当时那么笃定地想着。时绿一直觉得,就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要抛弃她——许宿野也一定是最后放手的那个。那天在酒店,因为一些事情,他们两个情绪都不好,话赶话,她口不择言提了分手。说是口不择言,其实根本是有恃无恐,她从来不把分手当作一件大事,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许宿野,只把他当成自己无聊时的消遣。她说完,许宿野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拳头紧握又松开,又重新紧握在一起,最后答应了。这不是时绿第一次提分手,他们也不止复合了一次。但这是许宿野第一次答应分开。时绿还没来得及生出后悔不舍这些情绪,他们就突然散了。时绿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只是在某一次心情不好,习惯性地想找许宿野的时候,一回头才发现,他不见了。就那么,突然地,毫不留恋地,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被抛弃的感觉后知后觉地涌上来,时绿第一次体会到钻心的疼。那段时间,她每次半夜醒来,脸上都是冰凉咸湿的液体。他那么狠心,说断就断。时绿恨他的无情,自己又拉不下脸主动求和,后来跟云三冬谈起的时候,她心里还窝着气,就说许宿野是个渣男,睡完就甩了她。但是跟许宿野纠缠的这么多年,时绿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反倒是她伤害他更多。“阿冬,其实……他不是渣男,当初是我提的分手。”时绿想着,过去了这么多年,不能总让许宿野背这个莫须有的黑锅,她应该说清楚。“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啊?”“忘了。”时绿用指背快速抹了下眼角,转头看向窗外,不想让好友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过去那么多年,时绿本以为,自己应该早就忘了过往的那些细节才对。可她没忘,她每一幕都记得清楚。那些记忆化成锋利的碎玻璃,扎进她心里,还要不停往更深处钻。许宿野临走的时候,疲惫地站在她面前,眼眶泛红,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一字一句:“时绿,这是最后一次。”从初中认识他起,许宿野一直都是所有人中最优秀的那个,遇到什么事情都从容不迫,那是时绿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那么挣扎痛苦的表情。时绿坐在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抹猩红,平静望着他,漫不经心地吐了口烟圈。“随便你。”她说完,转回头,看向窗外繁华的都市夜景。然后许宿野就走了,这一走就是好多年。再见到她的时候,他的眼神毫无波澜,仿佛从不认识她,也从没跟她纠缠过这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