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暄静默,片刻后才开口:“既知自己病未痊愈,为何不好好休整,还要出来饮酒。”“啧。”岑远咂了声舌,却不免联想到上一世夜间喝酒时的场景——那种被对方名字包围时产生的无所适从感又卷土重来,让他陡然产生一种被反向压制的错觉。他定下心神,梗着脖子回道:“小将军,你可别想着顾左右而言他。”晏暄倒的确是不“言他”了,偏首朝付建新吩咐:“带整军人马直接回军营。”付建新一愣:“不回宫了吗?”晏暄没有直接回是或不是,只道:“整队完后你直接去二皇子府找我。”岑远:“……”他将这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想说:这晏暄是在战场上被人打傻了吗?!从对方话中不难猜出他接下来的目的,这回朝后不入宫先回府,回的还是皇子府,怎么瞧都是件大逆不道的事。岑远不想讨论关于规矩的问题,毕竟他以前乃至现在都不是个会一直老老实实守规矩的主,只是难以想象,现在做出这种疯狂举动的会是晏暄,会是那个以沉稳冷静著称、即便是在战场上落入下风也依旧从容不迫的晏暄。这番疯狂的安排让岑远太过震惊,导致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这二皇子府就是自己的府邸,直到那头付建新应声,晏暄点了下头,转而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带人直接轻功上马。“……”岑远还未回神,一转眼自己就到了正受众人瞩目的马上,而那罪魁祸首还坐在他身后,两只手臂牢牢将他圈在怀中。“晏肖寒!”岑远侧首喊道,“你发什么疯!”晏暄不语,径自扯住缰绳,驭马前进,前方将士训练有素地为他让出了正中间的路,不一会儿就见两人一马拐入坊间小巷,没了踪影。余津楼上,先前还议论过两人的书生见状“嘶”地吸了口冷气,扯了灰衣男子一把,道:“这怎么和您方才说的不一样啊?现在看上去,倒是这晏少将军像是在被挑衅后怒不可遏,要找二皇子打一架了。”灰衣男子看着马匹远去的方向,自己心里也是不解,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拿出块帕子擦了擦汗,猜测一番:“那大约就是刚才二皇子说的挑衅之语实在是太过分了,踩到了晏少将军的雷区吧……”这两人紧跟着就凉台上胡诌了半天,而那边晏暄不多时就驾马至二皇子府前。岑远挣扎了一路,但不知是因为起热让他身体比以往都迟钝,还是说他和晏暄之间的体力差距竟已到了蚍蜉撼树的程度,愣是没能挣动一分一毫。一直到抵达府前,晏暄才带着他下马。在岑远的记忆里,这三年来晏暄到他府上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这会儿晏暄径直敲门入府,带着他回卧房,一边还朝跟来的小厮吩咐把药煎上,一套流程行云流水地仿佛是在自己府里。岑远挣脱不能,只得在心中愕然:这人又犯什么毛病呢?!就是上辈子,从他和晏暄每一次不欢而散的时候,好歹互相都秉承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道理,任心底波涛海浪表面上也依旧波澜不惊,吵完就散。可这一世重来,怎的还动起手来了?!短短时间里,岑远就感受到了这两辈子之间莫大的落差,久久都没回过神,一直到晏暄将他整个人按在床榻上,他才如梦初醒。“来人。”他沉下脸看着晏暄,朝屋外喊,“送客!”面圣【修】人倒是来了——小厮推开房门,正端着药,给晏暄解释了一句:“药是早就煎好的,只是殿下没喝。”晏暄问:“药箱在哪儿?”“在书房。”小厮回道,“小的给大人您拿来吧。”晏暄不置可否,起身去门口又和小厮说了句话,从他手里接过药碗,便回到床边。岑远根本不想理他,绕过他转身就想走,手腕却被人猛然抓住。“松手。”“我知道你不喜欢见到我。”晏暄道,“等看着你喝了药,给伤口上过药后,我就会走。”岑远身形倏然一怔,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方说的哪个字眼,还是因为说着这话的晏暄让他感到一种说不上来的陌生,只是他心念一转,就只想着——他怎么会知道伤口的事?仿佛听见他心里的话,晏暄垂下视线瞟了眼他的腹部,道:“方才伤口裂了是吗。”“……”岑远下意识地回了个“没有”,但下一瞬,就见晏暄无声叹气,将药碗放到床边的矮几上,翻过他的右手。“这又是怎么回事。”晏暄问。岑远寻着对方视线望去,就见他说的正是方才茶盏碎片在手心划出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