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宫变
六月十六酉时三刻
沈括与徐冲告别,迅速返回城外琼林苑,也没进老杨家直接去了驸马府。驸马府上下都认识他,自然让他进去。不过驸马不在,管家说是嫌这里不吉利躲亲戚家去了。沈括便一人到花园里寻找。
他很快找到了深处墙头的那根杨树树枝,就在下面搜寻起来。可恨天色已晚不容易找,他不死心于是向管家要来一盏油灯蹲在墙边搜寻。驸马府里正人心惶惶,除了驸马和老夫人躲到乡下亲戚家里,下人们也都四散去投奔各处。自然也没人管他。
沈括就在墙下草丛里找了好一会儿,找到一根拇指粗细的竹筒,附近没有竹林,不知道什么玩意儿?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贼留下的?于是就擦干净留在身边。又找了一会儿,没什么发现,正有些泄气要走,感觉脚下踩到什么尖锐物。抬腿看,一根铁钩钩在了鞋底,赶紧拿起来一看。正是一根铁钩。
他到假山处,将油灯放在石头上,将狗爪仔细擦干净放在光亮处细细看。假山上大概泼过大粪用来辟邪,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但是没有打断他的回忆。
这确实就是西羌爪里的一个爪钩。西羌爪仿造人手,一共四根抓钩,每根各有关节,所以可以当做飞爪钩住屋檐、树枝,也可以将爪钩握起,形成一个可以远距离杀敌的链锤。这个东西在战阵上确实可以作为一件兵器,但是它也有娇弱的部分,便是如指节般的关节。它的关节是一个逆锁死机构,如果抓住什么东西,可以承受很大的力,但是如果碰撞到关节反面,则很容易损坏。
沈括回忆起十天前,自己为了潜入晏府甩出那个飞爪时,因为生疏几次砸到了墙上,这大概是王胜后来向徐冲发牢骚说,他的西羌爪有些松动的起因。
出于对机械的兴趣,他在借到这个东西后,确实仔细观察过。所以他现在有些晕眩,因为他几乎可以确定,这根掉落的爪钩,就是王胜那只西羌爪上的。自己胡乱扔出去砸到地上造成的卷刃都还在。
须知那王胜此刻可正在宫中值班,而且最近外地来的禁军格外受官家看重,不再在前三殿守护,甚至替代了侍卫亲军守卫了很多重要去处,比如官家和皇后的寝宫。
他不敢再往深里想,王胜和他的一伙儿兄弟都是在河北剿过王则造反的。他们确实和弥勒教有过交集。
他赶紧离了驸马府上了马急着向城里赶去,已然到了关城门的时刻,他的马被拦住进不得,于是灵机一动去往西门,那里守门的军官他正好认识,因为用强弩射落那个喻景造的,暗喻日月同天的玩具后,当时帮他瞄准和上弦的那位陪戎副尉,如今已经当了兵曹参军,正管着西城门,他自然认得自己。
于是沈括改道去西门,路过玉清照应宫时,见那宫殿山门紧闭,四周还有士兵巡逻,自从那天射落那个靠热气升空的皮囊后,这里就一直有禁军守卫。据说是怕坏人惦记悬在里面的天书。
他到了西城门门口果然吊桥悬起,便高举他的腰牌大声喊叫。城门上士兵都认得他,知道他是当时射落的妖人的世外高人,赶紧去找城门官。那城门官在高处看了几眼,确认是恩公,便打开城门,放他一人进去。
他纵马在空旷街上飞奔,直冲到西华门,下了马再到宫门口,门口黄门也都认得他,加上他也有腰牌。于是放行。入了宫就直接去景福殿。
景福殿正是十日前,墙壁上突然出现地狱变相图的地方。这十日来,徐冲便在这里守卫。他入了宫才发现,各处通道侍卫亲军人数都多了不少,宫里墙上都贴了符咒,各门上悬挂了桃木剑。可见宫里还是要写体面,没有人把装粪尿的马桶、便桶提到外面以脏克邪。
到了宫门,正撞见那徐冲如热锅上蚂蚁在延和殿外来回走,徐冲见到沈括倒是一愣,没料到他夜里入宫来。
“你怎么来的?”徐冲急问。
“我自有腰牌进来的。”
“来得正好,我正有些事。”
“我也有事。”
两人愣了一下,徐冲将沈括拉到僻静无人处:“你先说。”
“我刚去了驸马家。”沈括说着将那一截断掉的抓钩取出给了徐冲。徐冲将它摊在手心里看了半晌。
“确实是他的,难道真的是他?”
“你今天不是进宫来试探他?如何?”
“确实试探了一下,但是他支支吾吾不肯将那西羌爪拿出。我也觉得可疑,正等着明天出城找你。将这事告于你知道。谁知道你自己来了。”
“我就觉得,宫里必然有内应,正月初八起能得到贵妃将死信息,再由祈天灯送出的,必然是宫里什么人。”沈括道。
“不对,不对,我等外地军汉,也是那日帽妖出现后,才被召入宫中守卫。王胜与我一样,也都是初八夜里才进的宫,所以不会是他。”
“那一定还另有其人?”
“此事非同小可,还是赶紧报给石押班为好。”
两人一合计此时最好先找石文彬,毕竟他现在管着这摊子事。徐冲说,这会儿石先生多半就在官家寝宫福宁殿挨骂,因为每天半夜石押班从福宁殿出来,都是一脸晦气,见谁都没好脸色。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两人赶紧去福宁殿门口,正好看到石押班领着两名小黄门悻悻出来,大致又是因为办案不力被痛骂一顿。他见到徐冲好没眼力劲,就挡在自己前面,便有些气要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