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燕回南刚从对面楼梯上来,见个正着。四十多岁的火爆男人当即冲过来。
燕羽迎面拉了他一把,但燕回南已一掌掀向高晓飞的脸,后者连退两米,差点儿摔个屁股墩儿。要不是燕羽那一拉,只怕被推飞。燕回南揍旁人可不是平时对儿子时那样收力的,力道大得吓人。
“敢动老子儿子,他妈想死吧你!”燕回南一声爆吼,吼得阅读区的客人们吓一大跳。
他人高马大,臂上腿上全是肌肉,年龄优势也在那儿。高晓飞一下就怂了,一声没吭。
燕回南在火头上,要再踹,燕羽抱他腰拦住。高晓飞吓得连退几米。燕回南还不消气,破口大骂,极其难听。燕羽脸色苍白,拉了他几下示意别骂了,没用。
高晓飞被骂得也来了火,不动手了,原地对骂,引得包若琳跟他朋友跑来。包若琳一句话没讲。他朋友帮着骂。
三楼休息区鸡飞狗跳,污言秽语。
于佩敏追过来,见对方是孩子辈,拉住燕回南好声相劝。
保安赶来协调,经理也劝。一阵骚乱。
最终事态没升级,两拨人骂骂咧咧各自离开。
于佩敏问燕羽怎么回事。燕羽说走路没看见,撞到人了。
燕回南说:“谁走路没个碰碰撞撞,他这就推人?他妈的比老子还没素质。”
燕羽:“……”
待他俩去蒸桑拿,燕羽不想多待,下楼离开。
……
凉溪桥站到了。
黎里走下公交,一阵冷风吹来。站台外一大片秋芦苇随风摇**。河对面,白杨树林发出唰唰声响,像半空中落下的某种乐章。
她在水汇匆匆换了衣服出来,出门登上一辆公交。繁华新城的高楼夜景从窗外流过,与她日常活动的老城是两个世界。她麻木地远观,半个小时后,坐到终点,换了辆公交,见路线上有凉溪桥站,便又坐半小时,到了这儿。
已是夜里十点多。
这地儿荒凉,路灯间距都格外长。树木残留着夏天的最后一点儿繁茂,在灯光下阴森森的。
凉溪桥位于旧城区自来水厂往西,通往凉溪桥船厂。
她父亲说,几十年前这里很繁荣。铁桥宽阔气派,桥下河水清清。不远处的铁路桥上,总有拉钢的火车鸣笛经过。南大门人进人出,北码头船来船往。
但她还很小的时候,船厂就倒闭了。这块地本就是江边沙洲,土质疏松,不适合建高楼,便一直废弃在这里。
秋季昼夜温差大,黎里只穿了件T恤和外套,有点冷。她朝桥下望一眼,河水浑浊,快见底了。
过了桥,路灯留在身后,只剩月光。
沿着林中旧道又走大概一百米,到了船厂大门。说是大门,只剩两堆破损的砖砌门柱,门早不知去哪儿了,围墙也只剩断壁。
小时候,她常跟爸爸妈妈还有黎辉来这儿玩。有时候,一家四口晚饭后沿着江堤散步过来;有时候是周末,爸爸钓鱼,妈妈捡石头,她跟黎辉在废厂房和废船里捉迷藏;还有的时候,只有黎辉跟她两个人。
兄妹俩也不干什么,把船厂走一圈,门岗,闸门,生产区,车间,驳船……边走边踢踢碎石聊聊天。
那时她话不少,尤其在哥哥面前。黎辉一点不烦她。她说什么他都听,她问什么他都答。
还有的时候,他们会爬到高高的龙门吊上去,眺望江水,什么也不讲。
在江州,只有凉溪桥船厂这儿能看到长江的拐弯,像一个弯弯的勾。
黎辉入狱后,黎里再没来过这儿。一晃四年多了。
空中只有半轮月,月色朦胧。曾经熟悉的各处建筑在夜色中影影幢幢。黎里不觉害怕,只是江风呼啸,更冷了,脸被风吹得冰凉。
她一直走到江边的龙门吊旁,想沿楼梯爬上去。但楼梯口拿铁丝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