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太拉着秋水坐在身边,温言问她爱吃什么,平时做什么消遣。好在秋水不是社恐,否则她现在怕是早就失态了,她维持着工作时的笑容,柔声细语回老夫人的话。因为心里实在不喜有人把她以前的日子看得多么悲惨,于是秋水就笑着同老夫人道,“……其实吧,我从小也没觉着吃了什么苦,养父待我是极好的,有好吃好喝的都会留给我,还给我启蒙认字呢,我七八岁就能跟着养父去乡下收货算账了,乡野间也颇有趣味,桑葚成熟的时候不能打树下过,否则熟透的果子掉在身上,那衣裳染了色是洗不掉的……田间地头还有灯笼果,熟透的灯笼果可好吃了,我能采一兜呢,偶尔还能摸到野鸭子蛋……乡下最凶的其实不是狗,而是鹅,会追着人跑,叼上一口皮肉都青了,我和养父得带着棍子赶鹅……”老夫人听的很认真,她能听出来这个外孙女是真的热爱以前的生活,听她说话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再一想,老夫人明白了,外孙女是不喜刚才那些人可怜她的话呢,她们是站在自己的立场看秋水,所以觉得她可怜,可秋水并不这样想,她也不需要这些怜悯。然后老夫人笑了,让孙女们拉了秋水去说小姑娘关心的话题,大人们也有大人们要讲的话。可是夏家姐妹们关心的事秋水实在提不起兴趣,她们关心的是哪个小姐用的花笺好看,熏的香气味优雅,谁谁谁上回穿了一件什么料子的新衣裳,上回谁家小姐下了帖子,正在想赴宴要带什么别出心裁的礼物去,然后还会玩一些风雅的小游戏。有个丫头端了一份点心过来,一个夏家小姐就皱眉道,“这点心配红釉莲花纹的碟子才好看,怎么拿了这个上来?”屋主姨妹就笑道,“就你眼睛尖,莲花纹那个前儿给三弟送点心用了,还没拿回来呢,这个彩釉的将就下吧。”那姨妹就道,“也罢,就是俗气了些。”秋水,“……”秋水倒不是要给人家扣幼稚的帽子,毕竟个人生活环境不同,夏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姨姐姨妹们行走坐卧的仪态都十分优美,她们真正养尊处优惯了,生活的精致优雅。这些对她们来讲就是常态,但秋水是决计融不进去的,她也喜欢精美的器物,可像这样精益求精她办不到,现在她能做到喝茶小口抿就不错了。然后姐妹们怕秋水不适应,甚至还想迁就她,问她在家玩些什么,看什么书,大家也可以讨论一下,这就让秋水很不适应了,可秋水是干嘛的?她是走南闯北的女团头啊,不一会儿她就掌握了主动权,拉着一个姨妹给她指点穿搭化妆,然后小姑娘们就纷纷围着她转了。屋子里很快摆满了各色衣裙首饰,秋水又进入了工作状态,只可惜没钱拿。夏老夫人的院子里,终于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夏素白同母亲说话,“……其他都好,就是性子有些野,毕竟从小就在乡间长大,悟性极佳,规矩都学的极快,难得还会认字,只是条件所限,没练出一手好字来。”夏老太太道,“你不要要求太高,能找回来就是菩萨保佑了,这中情况下孩子还能认字,已经极好了,咱们家里学富五车的姑娘也没几个呀,还不是都只认字而已。”夏素白道,“我也知道,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是,娘,宝珠今年十七了,过了年就十八了……大姑娘了。”夏老太太当然知道女儿顾虑些什么,她道,“我明白,可惜你亲外甥都定下了,你二伯家倒是……又是庶出,这个就算了,你且宽心,我们都会替你留意。再如何还有太后呢,怎么都不会让宝珠没了着落。你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好好教导孩子,礼仪万万不可疏忽,管家理事也得学起来。”夏素白道,“一直抓着呢,我是恨不得一股脑儿都倒给她……要是能早些认回来就好了,我也能多相处一些时候,多教些。”夏老夫人安慰的拍了拍女儿的手,“别急,别急,我们都不会不管的。素白,宝珠的性子并不柔和,我看她也不以从前的日子自苦,性子坚韧,你也不能压的太过了。”夏素白叹息,“我怎么会压她,她自己的主意正着呢,该学的她都学,只非得隔三差五就要出府去看她的养父,不是我不想让她去探望,一个大姑娘家老是往外跑,我就怕被人说道。”夏老夫人道,“这是宝珠自个儿的孝心,人家毕竟养了孩子那么多年。要是宝珠回到李家就把养父抛之脑后,这也让人心寒不是。有那眼皮子浅的说道这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重情比薄情要好。”